孟昭懿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衣,在两名宫婢小心翼翼地搀扶下,缓缓地踏入了昭纯宫。
宫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而又厚重的声响,仿佛也在宣告着她后半生的人生就此开启。
进入宫殿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正中央那宽敞明亮的正殿。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孟昭懿双目失明,对这里的环境极为陌生,心中的紧张不由地让她握紧身旁宫女的手。
当她坐在正殿之上时,只见一群宫女和太监鱼贯而入,整齐划一地朝着她恭敬地参拜行礼。
“参见娘娘!”众人齐声高呼,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孟昭懿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随后他们开始依次上前,向她介绍起自己的名字以及所负责的事务。
孟昭懿面带微笑,认真倾听着每一个人的介绍,但由于人数众多,她只能尽力去记住一些关键信息。
在众多的宫婢中有一名容貌清丽的宫女走上前来,福身施礼道:“奴婢秋岚,今后便是娘娘您的贴身宫婢,定当尽心尽力侍奉左右。”
孟昭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抿唇不语。
紧接着,又有一名身材瘦小但眼神机灵的太监走上前,同样恭恭敬敬地说道:“奴才小德子,是这昭纯宫的管事太监,若娘娘有任何吩咐,尽管差遣奴才就是。”
待所有人都介绍完毕之后,孟昭懿只记住了秋岚和小德子的名字,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两个人毫无疑问乃是墨璟泫特意安插在自己身旁的眼线。
随后,秋岚款款上前,轻声说道:“娘娘一路舟车劳顿,奴婢这就扶您前去沐浴更衣。”
孟昭懿微微颔首。于是,秋岚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她,朝着汤池缓缓走去。
一踏入汤池,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汤池之内水汽氤氲缭绕,宛如仙境一般。而在一旁的香炉里,檀香正袅袅升起烟雾,散发出阵阵迷人的香味。
孟昭懿褪去衣裙轻轻踏入水池之中,水面之上漂浮着一层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使得整个汤池看上去美轮美奂、如梦如幻。
“你们都退下吧!”孟昭懿不咸不淡的说道。
秋岚见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犹豫一瞬后便顺从地带着一众宫女离开了汤池。
秋岚刚刚领着一众宫女踏出汤池,春禅便按捺不住地皱起眉头,轻声嘟囔道:“秋岚,贵妃娘娘的眼睛真的看不到,也难怪……”
话还没说完,秋岚立马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嗔怪道:“谨言慎行!贵妃娘娘的脾气性格我们尚未摸透,岂能私下妄议贵妃娘娘!”
闻言,春禅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应声道:“知道了!”
秋岚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快去让小厨房开始为贵妃娘娘准备午饭。陛下说贵妃娘娘喜辣,那午饭就以辣为主。”
春禅不敢有丝毫怠慢,连连点头回应,随即转身离开汤池,朝着小厨房快步走去。
雾气迷蒙的汤池里,轻纱如薄烟般飘动,孟昭懿的身子斜倚在浴池边缘正在闭目养神。
“入宫第一日的感觉如何?”
珩钰的声音冷不丁地在孟昭懿耳畔响起,她猛地睁开双眸,如受惊的小鹿般,迅速双手抱胸,蛾眉紧蹙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就不用你操心。”
珩钰立在孟昭懿的浴池对面,透过幕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在嘲笑她的惊慌失措,漫不经心道:“我的宝贝饿了,自然来找你咯。”
言罢,珩钰便沿着浴池的台阶缓缓走下水中,然后朝着孟昭懿步步逼近。
孟昭懿瞬间如惊弓之鸟,她一边单手紧紧地抱着胸,一边慌乱地伸手朝着浴池岸上摸索着衣裳。
珩钰看着她那害怕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戏谑,他踩在水中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你怕什么?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珩钰说话间来到孟昭懿面前时,他毫不犹豫抓住孟昭懿寻找衣裳的手,随即抬起另一只手握匕首的手朝着她那纤细的手腕划去。
孟昭懿一阵吃痛,不由自主地紧紧咬住嘴唇。
瞬间,在孟昭懿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然后,他将匕首放在岸上,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罐子。
只见罐子里的几条蛊虫,仿佛嗅到了血腥味,便迫不及待的扭动着身躯。
紧接着,珩钰将孟昭懿划破的手腕放在罐口上,让她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进罐子里。
他抬头看着孟昭懿那痛苦的面容,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那笑声如同夜枭的嘶鸣,令人毛骨悚然。
“这就是你让我放走洛成的代价。不过也正好让我从你体内取出我寻找多年的冰蚕蛊,我还得感谢一番。”
原来,孟昭懿为了救洛成的性命,不得不应允珩钰提出的苛刻条件——那便是用自己的鲜血去滋养他所豢养的蛊虫。
只要能让心爱之人平安无事,她最终还是心甘情愿地应承了下来。
在启程前往京都的前夕,孟昭懿便开始践行自己的诺言,以她的鲜血滋养珩钰的蛊虫。
两人在屋内的这段时间,珩钰似乎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他紧紧地盯着孟昭懿流淌出来的鲜血,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惊喜与贪婪交织的笑容。他竟然惊异地发现,孟昭懿的体内潜藏着一种极其罕见、珍贵无比的冰蚕蛊!
对于珩钰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犹如天降甘霖般的意外之喜。他当机立断,施展起独门秘术,双手结出一个神秘的印记,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召唤着某种神秘力量。
随着法诀的施展,一道道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孟昭懿的身体,如狂风骤雨般疯狂地冲击着那深藏其中的冰蚕蛊。
这种痛苦犹如炼狱般折磨,孟昭懿只觉得仿佛有无数根锋利的钢针同时刺穿自己的五脏六腑,她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声惨叫。
须臾后,珩钰见他的蛊虫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收起了黑色罐子。
他凝眸望向孟昭懿,只见她那原本如晚霞般红润的脸颊,此刻却变得苍白如纸。稍作停顿,珩钰便撕裂衣袍一角便包扎在孟昭懿的手腕上。
“好了,等我的蛊虫饿了,我自会再来找你!”
言罢,珩钰正欲离开浴池,孟昭懿却猛地抓住他的胳膊,眉头紧蹙,质问道:“我的眼睛何时才能重见光明?”
闻此,珩钰甩开她的手,嘴角泛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嗤笑道:“我何曾答应过要治好你的眼睛?我又不是大夫。再者,你的眼睛是好是坏,与我何干?”
“可是你曾说过,取出我体内的冰蚕蛊,就会帮我医治好双眼!”孟昭懿强忍着心头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
珩钰听后,笑意温存:“既然你已入宫,那墨璟泫自然会派遣太医院的御医为你医治双眼,如此一来,这功劳还是让与他们吧。”
话毕,珩钰身形如电,瞬间从浴池起身一跃,眨眼之间,他便如鬼魅般在汤池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浴池中满脸怒容的孟昭懿,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抹狡黠而邪魅的笑容。
与此同时
墨璟泫于御书房传召洛霍霆与洛晏之父子。
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其上金线绣制的龙纹,仿若活龙,于阳光下熠熠生辉,周身散发出高贵威严之气,令人不敢正视。
“此次寻得昭贵妃下落,二位居功至伟,孤自当厚赏。”墨璟泫嘴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他凝视着跪于御前的二人,手臂轻抬:“起身吧。”
“谢陛下!”
洛晏之欲扶起洛霍霆,却见洛霍霆推开他的手,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愧言道:“陛下,我洛家出此忤逆之徒,实乃洛家之耻,恳请陛下宽恕老臣先斩后奏之罪,老臣已亲手处决那逆子洛成!!!”
闻此,墨璟泫双眉微皱,佯作惊道:“哦?你已杀了洛成?”
洛晏之见状,赶忙再次跪地,双手抱拳,表忠心道:“陛下,洛成私自带走贵妃娘娘,已是罪大恶极,我们只能先斩后奏,请陛下恕罪!”
墨璟泫凝视着父子二人,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须臾便恢复如常,面带微笑道:“孤曾下旨,只要他能将爱妃带回,孤自会饶他一命,你们竟敢擅自作主杀了洛成,岂不是说朕言而无信?”
“即便陛下饶过此逆子,我洛家也绝容不下他,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是老臣教导无方,才致他犯下如此重罪,就让他以死谢罪!”洛霍霆愤恨道。
此时,陈瑞全微躬着身快步迈入御书房,禀告道:“陛下,珩钰大人到了……”
墨璟泫轻抬手,随意一挥,示意其入内。
随即,珩钰手持竹箫,如闲庭信步般来到殿中央,而后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朝着墨璟泫微微施礼:“参见陛下!”
他瞥见跪地的洛霍霆和洛晏之父子,嘴角含笑,轻声言道:“似乎是我来迟了。”
“珩钰,你难道不知洛成已然以死谢罪了?”墨璟泫的目光恰似寒芒利刃,直直地刺向珩钰,厉声道:“你为何未能阻拦?”
珩钰无奈地将手中的竹箫有节奏地轻拍在掌心,淡定自若地回应道:“陛下,此事非我所能阻拦啊。即便陛下虚怀若谷,能够饶恕洛成,可洛大将军的性情又怎会轻易放过洛成呢?”
言语间,珩钰将手中的竹箫如利剑般指向洛霍霆,“洛大将军,我可曾提醒过您,此次是您自作主张,私下处决了洛成,陛下自然会对您的这种行为予以惩处,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洛晏之匆忙开口:“陛下,此皆微臣之过,若陛下欲责罚,仅责罚微臣一人即可。”
墨璟泫何其聪慧,他一眼便瞧出这三人是在他面前逢场作戏,只见他眼眸微沉,抿唇不语。
稍作思索后,他便仅仅让二人归家闭门思过三月,只因他深知此事不宜张扬,毕竟还牵扯到昭贵妃的声誉,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待父子二人离开御书房后,墨璟泫猛地起身从御案前绕到珩钰面前,怒视道:“我让你秘密处决洛成,为何换成了他们?”
珩钰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觉得与其让我杀了,倒不如换成他们父子俩。如此这般,既能表明他们在您面前的忠心耿耿,又能让洛成的死显得顺理成章,毕竟他平白无故地死了,知晓此事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是陛下所为,何乐而不为呢?这岂不是一箭双雕之计。”
墨璟泫冷哼一声,眼神如鹰隼般阴骘地凝视着珩钰,斩钉截铁地笃定道:“洛成根本没有死,你竟敢欺君罔上?!!”
珩钰听后,微微一怔,随即不紧不慢地回道:“是我亲眼目睹他惨死在洛霍霆的剑下,他的尸首也被焚烧得灰飞烟灭,若陛下不信,我也只能无话可说!”
“珩钰,你跟随我十年,我一直对你信任有加,此次事情若你胆敢欺骗我……”墨璟泫用手指着珩钰,声色俱厉地威胁道:“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珩钰将手中的竹箫轻轻一挥,犹如拂去尘埃一般,打去墨璟泫指向他的手指,依旧带着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
“洛成已经死了,这个您放心便可。现在您最主要的事便是去见那个让你朝思暮想的姜黎了,哦,不对,应该是孟昭懿。”
墨璟泫闻听此言,脸上的怒气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却是如刀割般难以言喻的心痛。
他缓缓转过身,黯然神伤,仿佛那无尽的悲伤已将他的灵魂吞噬,喃喃道:“她回来了,可未必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阿娮了!”
“可这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能怪得了谁!”
珩钰拍打在手中的竹箫忽地停止,继而,他的掌心紧紧攥紧了竹箫,口吻却依然如常,听不出任何情绪。
“若你准备永远不见她,与其将她弃于那昭纯宫,任其自生自灭,不如干脆赐她三尺白绫,如此,你们两人也不必再互相折磨,大家也能早些解脱,岂不更好!”
话语刚落,珩钰便不带丝毫犹豫地走出了御书房。到门口时,他的脚下步子停顿了一瞬,说道:“她的双目失明了,我早已在书信中告知于你,况且,她的双目失明皆是你一手造成的!”说完,珩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御书房。
霎那间,墨璟泫只觉得心口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噬,阵阵刺痛感袭来,同时,他的眼眸也渐渐泛红,僵在了原地。
陈瑞全见状,连忙微躬着身来到墨璟泫身边,宽慰道:“陛下,既然贵妃娘娘能甘愿回来,说明在娘娘的心目中依然深爱着您。毕竟您与贵妃娘娘可是结发夫妻,过去的种种都已如过眼云烟,奴才相信,陛下一定还会和贵妃娘娘和好如初,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陈瑞全作为首领太监,是墨璟泫登帝后的贴身太监,他就如同那狡猾的狐狸,聪明圆滑,善于察言观色,深得墨璟泫的崇信。
“下旨让太医院的御医竭尽全力医治好昭贵妃的双眼,若有差池,提头来见!”墨璟泫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御书房中炸响。
陈瑞全依言连连点头,立马小跑出御书房去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