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懿对自己双目重见光明之事,心中自然是开心,然而这喜悦之情犹如昙花一现,秋岚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瞬间将她的心情打入万丈深渊。
“娘娘,陛下得知您双眼复明的消息,已然在来昭纯宫的路上,奴婢这就带您去沐浴,恭迎陛下!”
秋岚喜形于色,快步上前搀扶起坐在椅子上的孟昭懿。
孟昭懿忽地冷眼如刀,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这一眼犹如寒芒刺骨,让秋岚的心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孟昭懿抱着怀中的雪融缓缓起身,面容冷若冰霜地凝视着秋岚:“你如此期盼他来昭纯宫,那不如由你去侍奉,可好?”
闻听此言,秋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惶恐不安地立即跪伏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娘娘,奴婢绝无此意,奴婢……”
话尚未说完,孟昭懿便抱着雪融转身离开,秋岚见状,急忙起身追了出去,却见孟昭懿抱着雪融走进了寝殿,随后将春禅和一众宫女赶了出来。
室内弥漫着阵阵幽香,孟昭懿斜倚在锦榻上,如瀑布般柔顺的秀发随意地披散在胸前,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她的唇如樱桃般鲜艳,齿如白玉般洁白,阴晴不定地抚摸着怀中的雪绒。
随后,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继而房门被轻轻推开。
见墨璟泫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走了进来,他玉冠束发,容颜如画,气质卓越,他抬起右手挥了挥,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之感。
陈瑞全等人立即悄然退身出去,只留下一道轻微的关门声。
墨璟泫眸色温柔地巡视着寝殿,最终定格在锦榻上的那道身影上。他紧抿着薄唇,立在原地,停顿一瞬后,便迈步朝锦榻走去。
“听御医说你的眼睛已经痊愈了!”
墨璟泫说话间已来到榻前,见孟昭懿这才缓缓起身,她将怀中的雪绒轻轻放在榻上,然后赤足站在地上的狐皮毯上,向墨璟泫行礼之时,墨璟泫迅速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柔声说道:“你我之间,无需这些繁文缛节。”
孟昭懿轻轻的拂去他的手,身子向后退了几步,依然向他行礼:“臣妾,参见陛下!”她垂着眼眸,连看都不看墨璟泫一眼。
墨璟泫望着眼前之人,可是他这三年来魂牵梦萦的女子,脑海中设想出无数和她三年后初见的场景,他曾以为她的性子还会如往昔一般,与他争吵不休。
可如今她却乖巧得如同一只温顺的绵羊,这让墨璟泫感到无比陌生,心中不禁传来一阵刺痛。
于是,墨璟泫让她免礼,然后坐在锦榻上时,听见雪绒凶狠地冲他叫了一声后,立即从榻上跳了下来,跑到孟昭懿脚下。
墨璟泫见状,嘴角微微上扬:“瞧这只猫不似寻常猫,通灵性,其实这样也好能为你解闷是挺不错。”
他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垂下眼帘的孟昭懿,对她的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动物自然要比人通灵性,有的人看似是人实则连畜生都不如,臣妾便想着养只猫总比再信任人可靠些。”
孟昭懿慢条斯理的说着脸上的神情有一湖水般毫无波澜,可她却垂着头未发现墨璟泫的脸上已经有些温怒。
墨璟泫胸口上下狠狠起伏了一下,便缓缓从锦榻上站了起来,一边朝孟昭懿走近,一边忍不住地问道:“你还在恨我?”
孟昭懿摇了摇头:“臣妾不敢!”
“娮儿,你不要对我这么陌生好不好?”
墨璟泫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颊,这张脸可是经常在墨璟泫的梦里出现,心口传来阵阵刺痛,他的声线逐渐变得不稳,压制颤抖的声音轻声道:“你可知这三年我有多想你?”
闻言,孟昭懿这才掀起眼帘,望着眼前对她一副深情款款的男人,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恶心,便浅浅一笑,阴阳怪气道:“能让陛下这般挂念着臣妾,真是臣妾的福气!”
墨璟泫迎上她的眼神的那一刻,心口猛地被一双无形的手撕裂而开,痛到他快要窒息,在她的眼神中他看到的是冰冷,是厌恶,是痛恨,就是看不到对他的爱意。
“娮儿,我们一切重新开始!这次我会好好弥补你!”
孟昭懿心中嗤笑,便依然一脸漠然地凝望着墨璟泫,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陛下,臣妾如今叫孟昭懿,陛下与臣妾从来没有过往,何须有重新开始这一说?”
墨璟泫的身躯微微僵硬,他垂眸凝视着孟昭懿,唇边溢出一丝丝苦笑。
然后,他转身坐在锦榻上,努力收拾着那如乱麻般紊乱的情绪,薄唇轻启。
“那就当作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过往吧!”眼角泛红的他,转眼看向她,口吻中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今儿是除夕夜,我陪你一起吃年夜饭吧!”
孟昭懿:“……”
用膳时,墨璟泫清退了所有人,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孟昭懿。
“我知道你向来喜欢吃辣,便特意让小厨房以你的口味为主,你可喜欢?”说话间,墨璟泫不停地为她碗里夹菜。
孟昭懿却抚摸着怀中的雪绒,淡淡地说道:“陛下,如今臣妾已不再喜欢吃辣。”
墨璟泫刚为她夹起的一块花椒鸡,却在听到她的话后,蓦地停顿一瞬,随后,他宠溺地为她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她碗中:“也好,吃辣终究是伤胃的,那就吃饺子吧。”
孟昭懿瞥了一眼碗中的饺子后,依然垂眸抚摸着怀中的雪绒,“陛下,时辰不晚了,您该去陪皇后守岁了!”
闻言,墨璟泫放下碗筷,端起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那杯中的酒,仿佛是他心中无尽的苦涩,顺着喉咙流淌而下,然后他一杯复一杯,自始至终没有回应她的话。
停顿片刻后,他双手撑着桌子,从椅子上缓缓起身,带着酒气说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罢,他步伐摇晃的走出屋子,那颀长的身子此刻显得如此的孤独和落寞。
秋岚和春禅紧跟着走了进来,秋岚惆怅地凝视着发呆的孟昭懿,轻声道:“娘娘,陛下走了!”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娘娘,奴婢瞧着陛下似有几分醉意,娘娘怎地未将陛下留下呢?”
春禅心直口快,口无遮拦地言道:“这宫中的每个妃嫔,皆是绞尽脑汁地讨陛下欢心,巴不得陛下终日留在她们寝宫,娘娘倒好,直接将陛下赶走了,况且外面飘着雪花,若陛下受了风寒,恐怕有心之人会借题发挥,对娘娘不利啊。”
孟昭懿缓缓抬眸,那眼神恰似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刃,冷冽道:“你是在说本宫不知好歹了?”
秋岚赶忙扯着春禅跪地叩头,秋岚替春禅解释道:“娘娘息怒,春禅绝非此意,只是担忧娘娘如此行事……”
“住口!”孟昭懿抱着雪绒从椅子上起身,莲步轻移,走到两人面前,厉声道:“日后在本宫面前,最好缄口不言,若再瞎操心,就给本宫滚出昭纯宫!”
秋岚和春禅霎时脸色惨白,如捣蒜般频频点头应道:“是……是娘娘!”孟昭懿斜睨了两人一眼:“出去!”。
旋即,秋岚和春禅面露惧色地退出寝殿,还不忘掩上了门,春禅忍不住抱怨道:“眼睛一好,脾气就变得如此之大,秋岚,我们往后的日子怕是如履薄冰了……”
“噤声!”秋岚急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切莫祸从口出。贵妃娘娘兴许就是这般脾性,日后我们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话刚落音,便瞅见陈瑞全领着一众宫婢踏入昭春宫,她赶忙拉着春禅上前施礼:“全公公,您这是……”
陈瑞全侧身立于一旁,指着身后的宫婢说道:“这是陛下特意遣人给贵妃娘娘送来的。”
秋岚和春禅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诧地扫视着那宫婢手中捧着的一件件珍贵无比的物品。
原本她们都以为孟昭懿如此大胆地将陛下给赶走,陛下定然会龙颜大怒。
但没想到陛下转眼离开后,便立马命人给孟昭懿送来赏赐,实在是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
难道说,陛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孟昭懿依旧关怀备至?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特殊的宠爱,才使得孟昭懿能够有恃无恐吧!
想到这里,秋岚和春禅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孟昭懿感到庆幸。
毕竟,能得到陛下如此深厚的情意,可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拥有的殊荣啊!
深夜,孟昭懿抱着雪绒入睡,突然她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猛地睁开双眼,便透过红色的帷幔看到一抹白色身影坐在茶桌上,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便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走下床。
“深更半夜敢闯入我的寝宫,你胆子可真大。”
孟昭懿说话间来到茶桌前,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地凝视着珩钰。
珩钰便将倒好的一杯茶盏轻推到她面前,漫不经心道:“我向来就不知怕为何物!”
孟昭懿顺势坐在他身旁,端起茶盏小嘬了一口,便缓缓放下茶盏,问道:“你的蛊又饿了?”
随即,珩钰从怀中掏出装蛊虫的小木罐放在桌上,无奈道:“是啊,不然我才懒得来找你。”
“那你就走啊,我又没非让你来找我,你的蛊虫饿就饿着吧。”
孟昭懿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珩钰便抓住她的手腕时,孟昭懿趁机伸出另一只手迅速掀起他头上的白色幕离。
她一直想看看珩钰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一刻她是终于见到了。
他的相貌宛如一汪清水,清绝无暇,一身白衣衬着他清贵逼人,但眉间的一颗朱砂痣又显得他多了几分邪魅。
“你就这么想看我的容貌?”
珩钰扣住她手腕上的力道加重了几许,猛地一把将她拉进自己面前,那双清浅的眼眸下蕴含着一股温怒,玩昧地说道:“看够了没有?”
孟昭懿轻蔑一笑,讽刺道:“我真是好福气,身边的男子个个样貌出众,真是让我大饱眼福。”
“你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珩钰松开她的手腕,避开她的眼神,将小木罐推到她面前,催促道:“快喂饱它们。”
顿了顿后,孟昭懿伸手从发髻上取下发簪,然后将右臂放在桌上,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
紧接着,她蹙着眉头毫不犹豫的在手腕上划破了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溢出。
她打开木罐盖,将自己的血滴落在里面,从始至终她的目光一直望着侧过脸的珩钰。
片刻后,她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她慢慢收回手臂,珩钰便立即把木罐收了起来,转眼看着她手腕上还在流血,抿唇不语,犹豫一瞬后,欲要为她包扎伤口时,只见她面容阴笑的凝望着他。
珩钰迎着她的眼神,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孟昭懿任由血在手腕上流淌,便缓缓起身,走到珩钰后面:“我在想你养这么多蛊,何时给我一条让我玩玩呢?”
说话间她俯下身凑到珩钰耳边,轻笑道:“你说以我的血养的蛊,它们会不会认我做主人呢?”
“你真是痴人说梦话!”
珩钰腾的起身,呼吸瞬间变得紊乱,他瞥了一眼她后,便转身跳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