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小时,车子就驶入了谭桥生家。
这倒是一个单家独户的院落,周围没有邻居。车到地坪,谭桥生的妻子出来迎接。
谭桥生介绍了八爷和一宁,他妻子笑道:“快到里屋请坐。”
谭桥生请师徒俩到客厅坐下,自己倒茶上水果,妻子则去厨房操持。
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上桌。主人陪师徒俩吃饭。边吃边聊。一宁才知道谭桥生只有一个儿子,上高中了,在县城读寄宿。
谭桥生自己做生意,妻子则在村小学教书。
吃罢中餐,谭桥生的妻子去了学校。一宁跟谭桥生说,他师父有个习惯,午休一小时,起床后再给他算命。
谭家房子多,马上安排两间客房,让师徒俩休息。
算命是下午两点半开始的。
在一楼的客厅内,谭桥生与八爷师徒坐沙发,自己坐在茶几对面负责煮茶。
他一面煮茶,一面报了生辰八字。
八爷轮了轮手指,说道:“我先和你聊聊生娃的事。”
谭桥生点头。
八爷说:“你这个孩子结婚三年后才养出来的。”
谭桥生一惊,问道:“您是怎么算出来的呢?”
八爷说:“不到你家来,我算不出。但是,见了你妻子,我就有底了。你妻子虽然漂亮,但体质不太好。”
谭桥生说:“先生看得准,也算得准。一开始,她一直怀孕不稳,后来到上州找了着名的老中医刘初霖老先生,吃了半年的中医才怀上。
因为她有习惯性流产,生了这个之后,我们也不敢要了,所以就只生了一个。”
八爷点点头,接着往下算。
一宁发现,师父算命,那些流年过程跟别的八字先生不同。别的八字先生一条运一条运地算,说很多话。
算准了没有呢?有的准,有的不准。大多是模棱两可的话,被算的人问起来,算命先生是什么解释都对。
而师父呢,只讲人生节点。
他把谭桥生的人生节点论完,谭桥生被师父折服了。
他说:“宋先生,你话不多,但句句说在点子上。我也相信你最后说的那句话,就是不算寿命。这个谁也算不准。”
一宁心想,师父算寿命,其实是他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毕竟萍水相逢,说出来会影响别人的心情。所以,只有特别高寿的人,他才肯说。
算了这个命,谭桥生说:
“宋先生,我有几个朋友,也请你算一算。你干脆到这儿住一晚。因为朋友住得远一点,我打电话叫他们过来,不知行不行。”
八爷说:“行。不过明天一早,我们就要离开。”
谭桥生听了,十分高兴,就走到外面打电话。
那天下午,八爷一共给谭桥生的三个朋友算了命。
人人都说大师算得准。
吃晚饭时,谭桥生说:“大师,我也没通知别的人,只是有一个朋友要晚上八点才赶到,今晚就给他算一个命就行了。”
八爷说:“行。我有个习惯,就是晚饭后喜欢散步,等会,就由我徒弟陪着我到处走走就行。”
谭桥生说:“下面有一条马路,你们往上走。往上走没多少人烟,车子也少,散步安全一些。”
吃罢晚餐,师徒俩就下坡,沿着马路往上游散步。
果然人烟稀少。
离谭家约一里,一宁才问道:
“师父,今天下午这三个命局,您只说了个大概,没给来人详细说,这是为何?”
八爷说:“所谓算命,靠这个为生的,分为行庄与坐庄。行庄就是行走的庄家,一般只能点到为止,不可说得太深入。
所谓坐庄就是坐在家里算命,就可以算得深刻一点。”
“哦,出来我们还是要注意安全。有话不能说尽。”
八爷说:“对,心里有十分底,说出七分。有些话,我们还要正话反说。”
“正话反说?”
“对。我们是干卧底这一行的。有时,发现了情况,要稳住人家。轻描淡写。这样,我们的身份才不会被暴露。
我带你出来,就是教会你这一招。我甚至可以说,谭桥生说的这位朋友,出差在外,一定要晚上才来算。
并不一定是真的出差在外。也许他有很私密的事要找我单独算。当然,这是我的推测,
但是,我们干这一行的,就要有这种心理准备。
凡是只要求两人在场算命的,就一定有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些秘密中,有一些就与案件有关。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就要故意轻描淡写,关键时刻要假装认输。”
“假装认输,就是说算不出?”
“对。你上次到四水村,其他方面做得很好,但是我忘记教你【假装认输】这一条。你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说算不出来。
这样,你就始终不会被暴露。但是,你可以王顾左右而言他,别人就会暴露自己。”
“您举个例子。”
八爷想了想,说道:“人家说他从外地赶回来,你就可以套话。
跟他拉家常一样,几句话就把他到底是从外地赶回来,还是谎言辨别清楚。
辨别清楚之后,你就好对付他了。”
“请师父详细教一教我。”
“这就是我平常教你的,留心处处皆学问。你可无意中问及他从哪里赶回来。如果是真的从外地赶回来,人家就答得非常顺溜。
如果是假的赶回来,人家就会口迟——他必须算一下距离,从北京?从北京到这儿多远?坐什么交通工具?坐飞机还是高铁?
不管人家怎么算,他都会迟疑。只要是迟疑。一句平常的话就露了底。
所以你要永远记住一句话——用平常聊天的形式,措手不及向别人问一个问题。
真的假的,看他的反应就一望便知。
算命就是博学。我平时要你读书,看地图,算远近,掌握许多生活常识。就是要从常识中辨别真伪。
所以真,就是快,稳,准,不用大脑思维,马上回答。假,就是要不断解释。
我们与人交谈,就是把真问题隐藏在随意的交流中。
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失过手。真正的大师,是从常识中推断一些事情。
比如说,今天这位谭先生为什么要留我们过夜。他真正的心病并没有和我们说,晚上,他应该还会找我一次。
找我的时候是单独的。”
一宁说:“师父这么教我,我受益匪浅。”
八爷说:“有些东西,坐在家里是教不出来的。出来走走,我们会遇上千奇百怪的事情,一件件地教,你才会印象深刻。”
师徒俩一路说着,向着山冲走去。
他们越走越远,路上除了偶尔有一辆路过的小车,实在安静极了。
一宁才知道,这种游学,既可以广泛地接触不同的人,而且,师徒俩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相处。
山色渐晚,他们才往回走。
那么今晚,师父说的这个从远方归来的人,是真的匆匆归来,还是有什么事要和师父聊呢?
还有,这个谭桥生真的还要和师父单独谈一谈吗?
一宁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