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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咄陆五部。

李存希第一次正面见到酷似堂兄李显的贺鲁太子,强压下心中的违和感,施了一礼。

“大周河南府牧、金紫光禄大夫、宰辅李存希,拜见贺鲁太子。”

“我早已闻得李大人大名,只是一直不得相见,今日一见,李大人果然是人中龙凤。”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强烈不适感。

李存希的不适感,在于贺鲁太子的样貌。

而贺鲁太子的不适感,则是在于李存希居然没被乌勒质拿下。

不过,当贺鲁太子的视线转移到虎敬晖和李元芳身上时,这种强烈的不适感,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那一晚,这两位守在中庭前面,把默啜的叛军死死挡住,其实力可见一斑。

“请坐。”

贺鲁太子率先回过劲来,指了指一侧的小亭子。

亭子里面摆放着火炉和酒壶,上面正在煮酒,盘子里面盛放几盘肉食,看起来甚是寡淡,并不怎么好吃。

“请。”

“请。”

两人相对拱手,而后各自落座。

他们的这一次会面,是由吉利可汗积极促成的,在李存希抵达石国的第二天,吉利可汗就邀请贺鲁太子会面。

经过一番商讨,最后把会面的地点定在咄陆五部。

刚和契丹大战过一场的咄陆五部,损失了好几个城以及城里的百姓,现在真是元气大伤。

料定贺鲁太子不敢造次,吉利可汗便同意把会面地点定在这里。

为了让贺鲁太子彻底安分一些,吉利可汗甚至把拔汗那都给派了出来,跟在李存希身侧。

此时,站在后面的拔汗那上前喊了一声世叔,从而顺理成章的坐下。

“大周使臣李存希,你此来何……”

“算了,也别此来何为了。”

“说吧,你要干什么?”

贺鲁太子心情烦闷,实在是顾不上和李存希再客套一番。

李存希盘膝而坐,笑道:

“特为两国止战而来。”

突厥和契丹的战争其实已经打不下去了,这是李存希和武延昊的共同认知。

战争迁延日久,对于一国之国力来说,是不小的消耗。

临行之前,吉利可汗也说了,他不想再打下去,只不过咄陆五部不松口,他才被迫继续命令达勒哈领兵和契丹军对峙。

在这场战争中,除了军士的损伤之外,唯一有损失的突厥部落,也就只有咄陆五部。

只要咄陆五部不松口,吉利可汗就是说破了大天,这场战争也绝对不能结束,不然就是故意削弱咄陆五部的实力。

果不其然,对面坐着的贺鲁太子眉头一皱。

“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

“李存希,我问你,倘若你大周遭到他们的袭击你也会这么放弃么?”

李存希面色如常,道:“我大周已经遭到他们的袭击了,而我们也确实放过他们了。”

贺鲁太子一时语塞,猛然想起契丹攻打他们咄陆五部之前,确实是和大周的右威卫、营州卫战了一场。

“李存希,我们的损失有多么大,你心里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凭你一张嘴,就想让我做主退军?你以为你是战国时期的张仪吗,靠一张嘴游说天下?”

席间的气氛一瞬间急转直下,贺鲁太子的烦躁已经写在脸上。

这位早就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儿子,没有了父亲的谆谆教导,在这场战争中已经遗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记得自己具体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报仇雪恨。

可是,如果一味地以报仇雪恨做为目的,那么这个目的永远都达不到,因为国与国之间的“报仇雪恨”,那就只有亡国灭种。

“太子殿下,莫非是要和契丹拼一个亡国灭种,不死不休乎?”

李存希郑重的问道。

“没错,一直就想!”

贺鲁太子当仁不让的回答。

面对这个像是耍小孩子脾气一样的回答,李存希喝了一口酒,已经想好了对策。

“太子殿下可知,突厥已经无力再战。”

“放屁,我突厥别说战他一个小小契丹,就是连你大周一起打,那也未尝不可!”

“你李存希反倒是还来劝我,你就不怕死在我的手里么?”

那贺鲁太子彻底被激怒了,瞪着李存希,好似一匹凶狠残暴的大虫,时刻准备吞噬自己的敌人。

面对如此模样的贺鲁太子,李存希更加无所畏惧。

精明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贺鲁太子完全是强弩之末、色厉内荏。

“太子殿下且暂息雷霆之怒,且听我慢慢道来。”

李存希挺直脊背,声音清脆。

“太子殿下可知,何为战之本?”

“攻城掠地强取豪夺?”

“不不不。”

“遍地横尸血流成河?”

“不,不对。”

“那是什么?”

“太子殿下所言的,不是战之本,而是战之况。”

“哦?那何为战之本?”贺鲁太子压下怒火,试着询问道。

“曰,为国取利。”

“此乃何意?”

李存希说:“我曾记得,去岁十月鹰飞之时,贺鲁太子曾带着咄陆五部的贵族们,向吉利可汗请命,言说向大周发起战争,好攻城掠地。”

“不错,你说得对,但是这又有什么呢?”

李存希以眼神示意,让好儿子拔汗那给贺鲁太子倒了一杯酒。

贺鲁太子看也没看就直接接到手中,小口小口的喝着。

“太子静听,十月鹰飞之时,突厥要与大周开战,其根本是不是在于,要为国取利?”

“我想这个问题,贺鲁太子已经有了答案,你们的好战不仅仅只是好战,而是存在于‘为国取利’这个基础上。”

“当征战无法让咄陆五部为国取利时,这个征战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李存希挑眉:“我说的,没错吧?”

贺鲁太子半低着头,仔细思考一番,发现这小子说的确实没有错。

咄陆五部屡次要求重开和大周的战事,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李存希所说的“为国取利”。

倘若十月鹰飞之时,突厥对大周发起的战事于突厥国内没有任何的意义,那么咄陆五部也不会自讨没趣要求重开战事。

一切的缘由,还是在于李存希口中的为国取利。

这么短短的一个词语,就点出了咄陆五部屡次要求重开战事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