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还想说什么,明南给她们使了个眼色,摆摆手,碧青便拉着丹朱出去了。
这就是不想问责的意思。
那冷艳夫郎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明南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袖,没说话,但无形的威压瞬间散开。
徐老太太哭声渐弱,捏着帕子悄悄抬眼觑了明南一眼。
不料被明南抓了个正着。
徐老太太一怔,明南冲她勾了勾唇,那张酷似徐思元的脸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明南瞥了那两个夫郎一眼,轻声问:“怎么,老太太算本王半个长辈,她不跪可以,你们两个又是什么身份,不行礼便罢了,还教训起本王来了?谁教你们的规矩?”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气陡然凌厉起来,两个夫郎吓一跳,赶紧跪了下来。
徐老太太脸瞬间就绿了,刚要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清润含笑的声音。
“谁惹我们王主不快了,这么大火气?”
屋内几人齐齐转头看去。
就见一身量颀长,穿着红袍的俊俏郎君施施然走进来。
他一走近,满室都跟着亮了亮。
他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粉色缠枝花纹瓷盏,瞧着极精细漂亮。
徐老太太眼珠一转,没有贸然开口。
谢无虞目不斜视,直接走到榻边,把茶盏放到明南面前,轻声说:“看了一上午书累了吧,喝口茶醒醒神。”
说完他就在对面坐下了,把明南之前在看的书夹上书签放到了一边,转而拿起带流苏的小扇轻轻地替明南扇风。
明南脸色立刻柔和下来,看他一眼,“有劳王夫了。”
徐老太太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心下不大痛快,却又不好发作,便看了那两个夫郎一眼。
夫郎立刻转向谢无虞,拱手道:“徐知(徐亭)给王夫请安。”
谢无虞这才轻飘飘垂眸瞥了他们一眼,半晌弯了弯唇,“长得好生灵秀,看来南城的水土还是养人啊。”
徐老太太顺势道:“那到底还是不如王夫风华绝代。”
“免礼吧,一直跪着也不像样,倒显得王主苛待你们似的。所以这两位是徐家嫡系的哪位公子啊?”
谢无虞笑吟吟地看着她,语气温和,仿佛闲话家常。
徐老太太却一下变了脸色,“这……他们不是嫡系的公子。”
徐知和徐亭刚站起来就听到这话,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
徐知还算沉得住气,微微低头,没说什么,倒是徐亭,绷着脸道:“我是徐氏旁支的,并非主家嫡子,王夫误会了。”
“原来如此。”谢无虞微微一笑。
见他这样,三人以为他脾气好,正要套套近乎,没想到谢无虞轻飘飘就揭了他们的遮羞布——
“既然不是主家的嫡公子,带来做什么?”
徐老太太脸一红,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这种事一般人就算知道,也不会直白地问出来,因为双方都要留脸面。
像他这样直接捅破,以后还怎么相处?
徐知和徐亭顿觉一阵难堪,徐亭咬牙看向明南,“王主,您倒是说句话啊。”
明南挑眉,“王夫与本王夫妻一体,他问的,也是本王想知道的。”
她视线缓缓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徐老太太身上。
不等她开口,徐老太太忽然一提裙摆,直挺挺跪了下来。
明南喝茶的动作一顿,和谢无虞交换了个眼神。
这是被揭穿后打算硬塞了?
明南明知故问:“老太太这是做什么?您这一把年纪了,跪坏了倒成了我的罪过,快起来。”
谢无虞也道:“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
徐知和徐亭对视一眼,徐老太太摇摇头,“你们俩也跪下。”
“是。”
两人跟着跪在徐老太太身后,低着头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
“既然王夫问了,那臣也就豁出去这张老脸直说了。”
徐老太太目光炯炯地盯着明南,颤颤巍巍道:“王主这些年其实心里一直怨着我们,对吧?怨我们不闻不问,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冷冰冰皇宫。”
明南放下茶盏,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却没说话。
徐老太太笃定了她是在记恨这件事,忙解释道:“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
她眼泪说来就来,“当年我们不是不想留下给王主撑腰,可凤君不许我们接近您,逢年过节我们送的东西也没到您手上,您那个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这些事自然也不记得了。”
“后来我们实在迫于无奈搬回祖地,可我们心里是一直惦记您的……”
徐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从明南说到徐思元,再从徐思元说回明南,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说。
总结起来其实就三句:“我们一直惦记你和你父亲”、“我们有苦衷”、“你要体谅我们”。
谢无虞垂下眼,掩去眼里的厌烦。
他猛地搁下手里的扇子,扇坠落在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
吓了地上跪着的三人一跳,徐老太太骤然憋回去,没憋住,猛地打了个嗝。
明南忙偏了偏头,状似无意地捂住了嘴。
徐老太太气得脸更红了,强忍着怒气看向谢无虞,“不知王夫有何指教?”
“指教?”谢无虞笑了,“这可是你要求的,我却之不恭,只能好好指教指教。”
他坐在榻边,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搭在矮几上,坐姿端正,眉目清朗,气势凛然。
那种贵气是从小长在锦绣堆中,日积月累出来的。
浑然天成,让人自惭形秽。
“老太太,你口口声声说惦记我们王主,惦记父亲,可你们惦记什么了?”
“你口中的关心就是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等人一分府就立刻巴巴地贴上来?”
“还是说一来就迫不及待牵线搭桥,问都不问就想往人后院塞人?”
谢无虞扫了眼徐知和徐亭,冷笑一声,“两个徐家旁支的,给你们留面子叫你们一声公子,你们还真当自己多金贵了?”
徐亭蓦地瞪大了眼睛,“你——”
徐知也忍不了了,眼圈微红,倔强地抬着脸,“王夫,我们虽不如你尊贵,却也不是任人羞辱的!”
谢无虞根本不理他们,视线又落在了徐老太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