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那天晚上。
所有人把这个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的惊喜瞒的密不透风。
沈盛屹这人从来不是个会注意细节的。
谁多看他几眼他都懒得在意,所以这事儿进行的一点难度也没有。
第二天的傍晚放学,接到西点房打来的电话。
班里几个没去吃饭的人兴致勃勃的跑到门卫室拿回了蛋糕。
那天恰好还是班主任的晚自习,连班主任都跟着他们一块儿疯,答应了让半节自习给他们。
夏天的八点钟黑的还不彻底。
沈盛屹打完球,踩着上课铃从篮球场不紧不慢地往教学楼走。
班里一个男生趴在卫生间外正对着篮球场的窗口负责放哨,他身影消失在教学楼入口的刹那就跑回教室通知。
月光和夜幕吞没窗外的紫色晚霞前的最后一点亮色。
池雾身在其中,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声。
她和其他人一样,眼睛都紧紧地盯着教室开着的后门。
耳边这时还隐约有用气音的“来了来了”、“啊啊啊好激动,他来了!”、“准备就绪哈——”
青春场里的少男少女最喜欢这种热闹。
等男生不紧不慢的走进教室,班里已然静悄悄一片。
每个人都屏着呼吸。
躲在门后边的人看着手势,拉动手里的东西,搞怪的婚礼专用礼花炮“砰”的一声炸开。
沈盛屹脚步顿了一下,停在原地摸向头顶乱七八糟的彩带纸,有几张贴在他带汗的脸颊上。
他似笑非笑地抬了下眉骨,扫了眼他们,轻啧了一声,“搞什么鬼?”
下一秒,整个教室里响起异口同声的“沈同学,十七岁生日快乐”。
猫腰躲在多媒体下的人端着紧急点好蜡烛的生日蛋糕,脸在阴影下像张牙舞爪的怪兽,笑嘻嘻地说,“铛铛铛铛!屹哥,生日快乐!”
“……”
沈盛屹盯着那得两个人抬着才行的蛋糕,足足插满了十几根蜡烛,中间一朵缓缓展开的粉花儿。
据说是三天三夜砸稀碎都停不下来的生日歌蜡烛。
生日快乐曲在教室里细声细气的叫着。
半晌。
他低骂了声,笑了,“有病吧,啊?”
“生日快乐,沈同学!”
“什么有病,呸呸呸!哥们这叫仪式感,屹哥,生日快乐!”
“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感不感动?是不是感动的特别想抱住兄弟,交换一个深情的拥抱?”
沈盛屹笑骂了句。
平日里洁癖的不怎么愿意让近身的人竟然也站在那儿不动,任由那帮男生狠狠抱了一下。
“来来来,大家好给我屹哥人工唱一首happy birthday。”
沈盛屹也不阻止,由着他们闹。
等唱完。
其中一个同学举着用书卷成的话筒,“咳咳咳,安静,都安静啊!现在是问答时间,那么请问。”
“十七岁的沈同学,希望以后做一个什么样的大人呢?”
“闭嘴。”沈盛屹语气淡淡。
男生:“啊?”
“中不中二?”沈盛屹给了那男生一脚。
“嗷!屹哥脚下留情……”
众人哈哈一阵笑开。
“沈盛屹,生日快乐——”
接下来就是吹蜡烛和分蛋糕、抹蛋糕的搞怪环节。
闪烁着的蜡烛火光下,池雾眼睛眨都不舍得眨地落在沈盛屹漫不经心勾笑的侧脸上。
大家热情的笑着催促他许愿吹蜡烛。
男生任由众人推着,懒洋洋撑着多媒体,微微低头吹灭了蜡烛。
“祝我们的寿星大人心想事成!”
今天是他的主场,他是主角。
所以所有人都可以理所当然、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看,不用害怕发生偷看他而被发现这样的窘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蜡烛全部灭掉前的那一秒。
沈盛屹忽然撩了下眼皮。
火光忽闪下。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漆亮得惊人,裹挟着几分浪荡不羁,好像正巧地,直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池雾来不及躲闪,怔怔与他对视。
心跳声鼓噪间,他只看她一秒,转瞬同别人说笑。
她的脸颊已然滚烫一片。
灯亮了,同桌忽然惊呼出声。
“天呐,雾雾,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惊讶的、响亮清脆的一声。
那一刻,池雾双颊滚烫,被勘破的一瞬,凉下来的也格外迅速,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胆战心惊。
她本能的偏开脸。
池雾不敢看周围的同学们,更不敢去观察他们、他,是不是听到了这一声奇怪的问话。
而她的祈祷竟然第一次那么灵验——
多媒体那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将那里围绕的水泄不通的同学们哄笑爆开,闹成一片。
竟巧妙的盖过了这声疑问。
“屹哥,你都许了什么愿望?”
“让我猜猜,是收到你找了特别久的那套手柄游戏机还是集齐全套奥特曼手办模型……”
沈盛屹懒得理他,“滚。”
池雾同桌也不过是随口问她一句,摸摸她脸,发现没发烧,就兴高采烈的离开座位挤上去凑热闹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
……沈盛屹也没有。
池雾松一口气,心里又莫名多出几分空落落的。
再回过神,后知后觉的发现手心都出了汗,湿热一片。
她静静的杵立在座位边,后排的灯还没打开,教室后面昏暗空荡。
所有人都拥簇着那个人说笑,吵吵闹闹。
那时候真是最最好的年纪啊。
少男少女,站在那里就成了一整个青春。
而这个仲夏的某个滚烫夜晚,谁也没有分出时间去注意。
有个女生曾孤零零地怀揣着名为“喜欢”的盛大秘密,怔怔望着被众人环绕的男生。
不知道是谁把生日帽扣到了沈盛屹头上,还有人不怕死的蘸了奶油朝他脸上抹去。
界限分明的分寸感在这一刻被打破。
所有人都忘了他是沈盛屹,又都记得他是高二七班的沈盛屹,高二七班真挚地祝愿他生日快乐。
好多好多的善意,好多好多的喜欢。
他散漫笑着像是没脾气,没时间去摘碍事儿的生日帽,伸手去挡开袭击过来的奶油,脸上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蹭上了几处,好像众星捧月的王子。
唯有池雾像一个局外人,远远的看着他。
隔着人群,全部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仿佛天生就应得这样的光环,将全世界的美好都捧在他面前,也分毫不觉的过分。
只会想,这样够不够?
她只是那个安静的毫无存在感的,想要靠近他,对他好,却又不知该怎样才能靠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