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月光犹如水银一般流淌在静谧的未央宫中。
大汉十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
然而整个椒房殿却笼罩在一片灯火阑珊的锦绣繁华之中。
数百颗夜明珠布满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柔和的荧光，将殿内照得恍若白昼。
吕雉依旧是穿着一袭明艳奢华的宫装，仿佛一只高傲的凤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然冷漠。
“启禀娘娘，淮阴侯到了。”
“宣。”
韩信跟着内侍走进了椒房殿，挺胸抬头，直视着吕雉，丝毫没有行礼参拜的意思。
“你们都退下。”
“喏。”
内侍和宫女低着头，静悄悄地离开了椒房殿。
四目相对。
本就冰冷的大殿此刻似乎更加冰冷。
吕雉语气淡漠，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既见本宫，为何不拜？”
韩信嘴角掀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的膝盖已经弯了一辈子，今天不想再弯了。皇后娘娘要杀要剐，韩信悉听尊便。”
“本宫为何要杀你？”
“娘娘既然抓住了蒯彻，又何必明知故问。”
“看来你真的打算谋反。”
“不是我想要谋反，是你们逼得我不得不反。我若不死，您和陛下寝食难安。”
韩信眼底的嘲讽愈发明显：“陛下不愿背负残杀功臣的恶名，于是就想借你之手除掉我。”
吕雉默然。
刘邦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而刘盈性格软懦，根本压不住满朝的强臣悍将。
因此，为了刘盈能够顺利登上皇位，吕雉必须要趁刘邦还活着，除掉韩信，为刘盈铺路。
而刘邦恰恰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迟迟没有对韩信下手。
他知道，吕雉为了儿子，一定会把这口黑锅主动背在身上。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可吕雉除了往坑里跳，再也没有其它的选择。
没办法，自家的儿子不争气，又能怪得了谁？
“本宫说了，今日来此，只是请淮阴侯共赴晚宴。”
吕雉冷冰冰地拍了拍手，只见卫子夫低着头，弯着腰，端着饭菜恭恭敬敬地上前，态度卑微到了尘土里。
韩信看着两鬓斑白的卫子夫，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椒房殿内，什么时候有年纪这么大的宫女？
但是很快，他便震惊了。
烤羊肉、蒸熊掌、牛肉羹、鲜鱼脍……
热腾腾的小米饭、绿油油的嫩韭菜。
这是这个季节能吃到的食物吗？
不，不对！
这可是深秋啊，长安哪来的嫩韭菜？
韩信沉默。
“淮阴侯，你坐啊。”
吕雉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很少能见到韩信如此震惊的样子。
心里，有点儿小爽。
“淮阴侯，请。”
卫子夫又拿出一套夜光杯，然后在韩信震惊的目光下，倒了一杯清亮香醇的葡萄美酒。
“这是何物？”
卫子夫解释道：“这是来自西域的美酒。因用葡萄酿制，故名葡萄酒。”
西域……葡萄酒……
好tm小众的词！
不对啊，西边是匈奴的地盘儿啊？
韩信眉头紧皱，死死地盯着吕雉。
不对劲儿！
十分有九分不对劲儿！
再看看。
“淮阴侯，请。”
吕雉端起酒杯，然后在韩信疑惑、震惊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不是，娘娘。
您就这么水灵灵地喝下去了？
有猫腻！
这里一定有猫腻！
吕雉淡淡道：“淮阴侯为何不喝？是怕本宫下毒呢，还是不愿给本宫这个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韩信只得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清爽、甘甜，颇有一股异域风味。
“好酒！”
“确实是好酒。”
韩信放下酒杯，笑了笑说：“皇后娘娘，都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您有话不妨直说，不然这顿饭，我怕是吃不下去。”
吕雉：“本宫请你来，是想请你去杀个人。”
韩信眉头拧成了川字：“杀人？”
“是的。”
“如果我拒绝呢？”
“如果你知道要杀的那个人是谁，你一定不会拒绝。”
“哦？那人是谁？”
“大汉皇帝！”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椒房殿内落针可闻。
韩信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然放声大笑。
“皇后娘娘，是您疯了？还是我听错了？”
“本宫没疯，你也没有听错。”
“您要我杀陛下？”
“不。”
吕雉摇了摇头：“本宫要你杀的大汉皇帝，并不是刘邦，而是刘邦的重孙、大汉武帝，刘彻。”
吕雉又指了指卫子夫：“这位，就是大汉的后世皇后，卫子夫。今天这顿晚宴，就是她安排的，所有的饭菜食物，都是从一百多年后的大汉朝带来的。”
韩信懵逼了。
cpU此刻在疯狂燃烧。
不是，先让我缓缓。
卫子夫缓缓走到韩信的面前，行跪拜大礼，朗声道：“臣妾卫子夫，恳请淮阴侯不弃鄙贱，出手相助。”
“妾身与犬子，愿奉先生为大汉国师。”
……
……
灯火摇曳，月明星稀。
韩信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卫子夫。
初入椒房殿时，他以为卫子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低眉顺眼，卑微到了尘土里。
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谦恭温顺的女人，竟然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和锋芒毕露、不怒自威的吕雉相比，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但是，当卫子夫说出清君侧这三个字后，韩信便知道，自己又看错了。
这个女人骨子里的刚烈果敢，远远超过了吕雉！
韩信太了解吕雉了。
哪怕她恨死了刘邦，她也绝对不敢公然造刘邦的反。
可卫子夫不一样。
卫子夫宁愿死，也要溅刘彻一身血。
“啧啧，你们老刘家的刻薄寡恩，还真是一脉相传啊。”
韩信摇晃着杯中的美酒，看着吕雉，似笑非笑地说：“皇后娘娘，若是臣把汉武帝给宰了，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刘彻是刘恒的孙子，和本宫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是死是活，关本宫何事？”
吕雉淡淡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告诉你了。至于去不去后世，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韩信道：“我还有的选吗？如果我选择不去，是不是今晚就得死在这椒房殿之中？”
吕雉：“你知道就好。”
韩信起身，对吕雉行了一礼：“臣，多谢皇后不杀之恩。”
吕雉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韩信笑了笑说：“皇后娘娘，日后您若是打算登基称帝，烦请一定要提前告知微臣。臣一定会来帮帮场子。”
吕雉柳眉微挑，面露愠色，缓缓吐出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