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十一年,夏,长安。
未央宫。
“皇后娘娘,您给戚夫人的那张绢帛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窦漪房好奇地问。
吕雉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文武百官的把柄而已,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窦漪房顿感疑惑:“您把这些秘密都给了戚夫人,难道就不怕她拿着去威胁百官吗?”
“本宫就是要让她主动去威胁朝中的大臣们。”
“为什么?”
吕雉随手折断一朵鲜花,细细嗅了嗅。她并没有直接回答窦漪房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漪房啊,本宫既没有陛下的宠爱,也没有戚夫人的美貌和才艺,为什么能够坐稳皇后的位子呢?”
“这……”
窦漪房仔细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漪房愚钝,还请皇后娘娘指点迷津。”
吕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起窦漪房的下巴,目光的冷漠而威严宛若锋利的匕首:
“陛下不是不想废了我,而是废不了。本宫能当这个皇后,是因为本宫的背后站着吕家,站着大汉朝的开国勋贵们。”
“本宫和这些朝中的大臣们,彼此之间利益勾连,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些大臣们为了保住各自的利益,自然会不遗余力地支持盈儿当太子。”
“可是戚夫人,她又有什么呢?”
“这个傻女人还天真地以为,如今的大汉朝,是陛下的一言堂。”
“真是可笑。”
听了吕雉的话,年轻的窦漪房瞬间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明明是炎热的酷暑,可她却硬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刻,她对吕雉,不仅有崇拜,羡慕,更有了深深的敬畏。
“漪房,你要记住,一个女人,永远不要想着主动去取悦男人,更不要幻想着能够得到帝王的真情。”
“那样做,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卑贱。”
说着,吕雉把美丽的鲜花捏在手里,然后一点儿一点儿揉碎,撒在窦漪房的脚下:
“珠会黄,花会老,色会衰,爱会驰,唯有权力,才能让女人真正获得男人的尊重和敬畏。”
窦漪房对着吕雉重重地叩首,缓声道:“漪房,谨遵教诲。”
……
……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重立太子的日子。
清晨,刘邦在戚夫人的服侍下,沐浴、洗漱、更衣。
他望着铜镜中的满头白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
“陛下何故叹气?”
戚夫人温柔地帮刘邦梳理头发。
“老了啊。”
刘邦捉住戚夫人的小手,感慨万千。
“陛下龙精虎猛,身强体壮,一点儿都不老。”
戚夫人安慰道。
“呵,这世上哪有人能长生不老呢?即便是当年的秦始皇都做不到。”
刘邦温柔地摩挲着戚夫人的手,缓缓道:“关于重立太子一事,朕会尽力。但你和如意最好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陛下此言何意?”
刘邦只是拍了拍戚夫人的手背,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这些年,以吕后为首的吕家外戚和以萧何、陈平为首的开国勋贵们,不断侵吞、蚕食着刘氏皇族的势力和权柄。
刘邦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大汉江山,最后却为他人做了嫁衣;他不甘心自己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这么被一点点抢走。
重立太子,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
刘邦当然知道,以吕雉为首的外戚和以萧何、陈平、周勃为首的勋贵们彼此之间早就统一了战线。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要尝试。
因为他是皇帝!
至高无上的皇帝!
“项羽啊项羽,朕今日总算理解,当年你为何宁愿一死,都不肯过江。”
“因为朕也一样。”
“朕,终究还是活成了你的样子。”
戚夫人把天子冕旒戴在刘邦的头上,柔声道:“陛下放心,今日笑到最后的人,定然会是陛下。”
……
……
今天的早朝……有点儿不对劲儿。
很不对劲儿。
上朝的官员怎么那么少?
萧何、陈平、周勃、周昌……这些老臣怎么一个都没来?
唯一上朝的樊哙,今天竟然出奇地没有摸鱼偷懒,反而神色肃穆,如临大敌。
刘盈一脸疑惑。
不是……这都怎么了?
要打仗了?
没听说有人造反啊。
刘肥、刘恒、刘恢相视一眼,纷纷感到了朝堂气氛的诡异之处。
刘恒不动声色后退一步,将刘肥护在身前。
刘如意扯了扯刘盈的衣袖,道:“大哥,我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盈轻轻拍了拍刘如意的脑袋,笑着安慰道:“放心,没事的。就算有什么事,大哥也会保护你的。”
“嗯,大哥你真好。”
刘如意由衷地笑了。
不多时,刘邦上殿,看着空空荡荡的朝堂,眼里同样露出了疑惑之色。
人呢?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询问。忽然,周勃赤裸着上身,背负着粗大的荆条,走了进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叩头。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磕得极重。三次之后,周勃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珠。
“你在干什么,周勃?”
刘邦又惊又怒。
周勃红着眼睛,朗声道:“陛下,老臣有罪!”
有罪?
刘邦顿时懵了。
不光是刘邦,就连刘盈、刘肥、刘如意这些人也懵了。
唯有刘恒,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你有何罪?”
刘邦笑着问道。
“老臣的儿子收受贿赂一百万钱。”
周勃一脸愧疚地说:“老臣教子无方,愧对陛下,请陛下责罚。”
刘邦:“……”
淦!
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呢。
乃公早就知道了。
“咳咳。”
刘邦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刚准备狠狠斥责一下周勃,忽然,萧何和陈平同样赤裸着上身,背着荆条上殿。
然后跪地,叩首,声泪俱下地哭诉着:
“陛下,萧何有罪!请陛下责罚!”
“陛下,陈平有罪!有负陛下隆恩!”
???
刘邦眨了眨眼睛。
不是,你们仨今儿个是要闹哪样啊?
“萧何,你有何罪?”
萧何抹了抹眼泪,哭着说道:“陛下,臣强抢民女、侵占良田、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臣罪该万死!”
刘邦:“……”
“陈平你呢,你又有什么罪?”
陈平泣不成声地说:“陛下,臣当年糊涂啊!彭城大败之后,臣被鬼迷了心窍,就向项羽写了一封投诚信……臣,臣真的该死啊!”
陈平越说越激动,便左右开弓,狠狠地狂扇自己的脸。
整个大殿都回荡着“啪啪啪”的打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