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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档的深色丝绒被里,祁蘅身陷其中,房间里静的出奇,只余下自己的呼吸可闻,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凌晨四点。

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吊灯,斑驳的光影影影绰绰的落在他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里。

他有些出神,自从符珍回来以后,他就算梦魇,深夜醒来看到符珍就在身边能安心不少。

如今房间里空荡荡的,一切都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那些符珍说爱他的话语,和已经结婚的幸福,就像是大梦一场,虚幻的不真实。

心如擂鼓,慌乱的跳个不停,额头上冒起了冷汗,房间里洁白的墙壁像是要将他拉回梦魇的回忆里。

他慌乱的掀开被子起身,为了避免自己发病,快步走进浴室,几捧冷水扑在脸上,额发顿时湿漉漉的垂在眉宇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心里的不配得感让他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就在他瞳孔渐渐失焦,抬起的拳头打向镜面的时候,却堪堪停住在镜子前。

右肩上,刀伤的疼痛,真切的传来。

提醒着他,前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祁蘅垂下手臂,撑住台面微微喘息。

额发上的水滴落下来,原本无神的眼眸也渐渐恢复焦距,他一手捂住右肩的伤口,缓缓滑坐下来。

不可以!

不能自伤!会让姐姐担心!

这不是梦!我们已经结婚了!她真的回来爱我了!

她说过她爱我的!不会在被抛弃!冷静点!符珍就在外面,她在陪着自己!

祁蘅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他身子晃了晃,跌跌撞撞的走出浴室,

看到了床头上那支玫瑰......

桌上自己写了一半的检讨书........

扯开枕头,下面压着的,是结婚证........

他在屋子里翻找起来,衣帽间,所有的柜子,在屋子里找寻着所有和符珍有关的物品。

不断的向自己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卧室里被翻的一片狼藉,最终他停在了门口;

想见她和要听话,两个念头来回交锋。

窗外亮起了天光,身后的白色纱帘随风浮动,他静静伫立在房中,脑海中萦绕着符珍昨晚说的每一句话。

符珍问他,能不能对她多一分信任?

问他心里那扇门愿不愿意向她打开?

他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自8岁起,这16年,他曾经信任过的每一个人,父亲,兄弟,文叔,朋友,还有符珍。

每一个不是伤了他,就是被他所伤。

他也曾在祁言刚到祁家时,真心接纳过他,那时候年幼,什么都不懂,可是到头来,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便是刻入骨髓的仇恨和痛苦。

他在信任祁维正的时候,最终换来的是更加冰冷的漠视,对文叔的信任,导致他失去工作,失去相依为命的老伴。

至于朋友,多少次的霸凌里他早就明白了,蓄意的接近从来都是折磨的开始。

他对徐弘骏和于谦,甚至是姜淮都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和疏离,为了维持关系,用利益将他们捆绑,和自己统一战线,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而符珍,三年前他全身心的信任,换来的是她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

一桩桩一件件,早就让他无法将一颗心完整的交付给任何人,他爱符珍,连自己的命都可以给她。

可是潜藏在心底的这最后一丝理智,是他仅剩的,唯一拥有的东西;

是他这么多年来,数次在发疯边缘时将他拉回来的警戒线。

如今符珍想要破开他的心防,探寻他心底深处所有黑暗隐秘的痛苦和绝望,他无从拒绝,也从未想过抵抗。

只是将这道防线和伤疤血淋淋的撕开,将不堪的自己袒露在她面前,他难以维持理智轻易做到;

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符珍想要,他便给,只能亲手将自己打碎了重组后,把一颗心呈给她。

祁蘅叹了口,转身看向窗外,晨光亮起,却半分也照不进他的心里,他隐在阴影处,与那一束光界限分明,明明触手可及,却又好像穷尽半生也无法触碰。

他安静的回到桌前坐下,重新拿了笔书写起来,这次没有停顿也没有挣扎,有的是字字句句的剖心。

沉闷的钝痛一点点从胸口传来,又一次次被他压制下去,他紧咬着唇,捏着笔的手指泛白,忍耐着,煎熬着,将那些疯狂又绝望的心绪写给符珍。

佣人们到了上班时间,开始忙碌着各自手里的工作,符珍下楼就看见姜淮在楼梯口打转,见到她立刻跑了过来。

“珍珍姐啊!!!我是真不敢进去!我担心祁蘅那二哈劲儿上头,不拆家,把我拆了!!!”

文管家也看见了她,端着早餐过来跟她打招呼,“夫人,早餐都准备好了,我去给先生送上去。”

符珍点点头,然后看了眼面前焦头烂额的姜淮,“文叔,你带上姜医生一起去吧,他一个人害怕。”

文管家秒懂,怜悯的看了姜淮一眼后,带上了他,有人作伴,姜淮安心了不少,

祁蘅要是发疯,能有个人捞自己一把,比直接送人头要好太多了!!!

符珍吃完早餐,将文管家拿来的玫瑰,一支支修剪好,她安静的处理着每一支玫瑰,心里不断复盘着所有相关心理疾病的资料。

越是共情的代入祁蘅的感受,就越是让她想放弃,她甚至觉得自己在用爱将他逼上绝路;

符珍心里难受的厉害,一不留神,指尖被玫瑰的尖刺戳破,血珠冒了出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只觉得这是一场将两个人都磨合的血淋淋的交锋,她几乎用全部的理智说服自己,才忍住没有推开门抱住祁蘅,告诉他,自己不问了,我们不治疗了。

连她都觉得如此难受,被关在屋内的阿蘅,她几乎不敢深想下去。

符珍将花扎好后,拿给了文管家,看着他送了进去,在门一开一合时,她看见了那个埋头坐在桌前的人;

他穿着一身白衬衣,袖子挽到小臂,一只手在纸上写着什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与往常不同的是,听到开门声,他连头都没抬,注意力都在自己笔下,也许......不是笔下,而是自己心里。

“先生,夫人给您的。”

文管家捧着一束花站在他面前,祁蘅脸色有些苍白,唯独唇上沾着血色,整个人脆弱又破碎,

他颔首点点头,似乎想勾起唇角宽慰他人,却又实在力不从心,于是嘴角又敛了下去,

“文叔你放这里吧,告诉她我没事,不用担心。”

文管家见他脸色有些难看,整个人神色阴郁又虚弱,担忧道:“先生要不先休息一下?”

祁蘅看了看面前已经写满的信纸,静默不语,文管家见劝不动,也就不再打扰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符珍始终站在门口,见文管家出来,吩咐道:“找人守在门口,要是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让姜淮每隔3个小时进去看看他。”

文管家立刻应了下来去安排,符珍却舍不得离开,静静的站在门口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