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了一阵,茶房突然来报,说外面有个人,自称是老西关鱼锅伙的韩建武,特来拜见林局长。
林泽滋溜喝了一盅酒,笑着看向钮三儿,“看来我也是有几分王霸之气滴,这刚来津门,不就有好汉纳头便拜了?”
钮主任认真道:“林爷是当世豪杰,他们这些人心生折服也不足为奇,您要不要见他?”
“当然要见,让他去会客室等着。”
韩建武今天回去以后,认认真真洗了个澡,就差焚香了。
今天在老西关发生的那一幕,让他恍惚了很久。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打小就在街面上厮混,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尤其是那句“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给韩建武留下了深刻印象。
霸气,实在是太霸气了!
如果光是霸气,还不足以让这样的一个大混混头子纳头便拜,毕竟官是官,匪是匪,上百年了,鱼锅伙不喜欢跟官府打交道,不管是前朝,还是改良以后,又或者是沦陷以后。
但这些年来,鱼锅伙从全盛时期逐渐没落,甚至演变到被袁文辉压着打,许多地盘、生意都被夺走,这让韩建武深感焦虑。
谁让袁文辉跟鬼子的特务有交情呢?
可现在,一个天降大腿摆在了韩建武面前,怎能让他不心动?
在门口忐忑不安等了一会儿,出来一个长衫年轻人,面色沉静,语气从容,“韩当家是吧?林局长他公务繁忙,但听说你来了,他很高兴,专门让我出来接你,先去会客室吧。”
韩建武受宠若惊,拱手道:“不知家宰怎么称呼?”
“叫我钮三儿就行。”
“钮先生,有劳了。”
钮三儿领着他进去,门口有站岗的小伙子,身板笔直,眼神凌厉。
韩建武心中惴惴,精锐,真是精锐呀!
在会客室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林泽换了一身衣服走进来,春风满面,丝毫没有白天时那满脸的煞气。
“韩建武?我记得你,怎么样,袁文辉的人没再去找麻烦吧?”
韩建武跟装了弹簧似的,一下弹起来,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行礼,想了想,只能一个千打到地上,“都是林爷恩典,要不是您控制住局面,今天少不了是一番缠斗,您枪击日本浪人,给我们津门鱼锅伙做主,我们感激不尽!”
林泽忽然又不那么热情,自顾自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伸伸手,钮三儿过去,在他两指之间放上一根特制香烟,再给他点上。
抽了两口,林泽才说道:“起来吧,我不是旗人,不用行这些虚礼。”
这样飘忽不定的态度,顿时让韩建武额头见汗。
战战兢兢起来,也不敢做,这个津门的大渔霸就这样弯腰低头站在那里,像个听老师训话的学生。
林泽弹弹烟灰,“我得纠正你两点,第一,对那些人开枪,并非是为了给你们做主,只是因为他们惹我不高兴了。
第二,你们感激不尽的太早了,我已经下令,待扫平袁文辉以后,就把老西关也清理掉,不管是袁部队,还是鱼锅伙,在我眼里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津门的不稳定因素!”
韩建武瞠目结舌!
林泽的语气很平淡,颇有一种“我毁灭你与你无关”的态度。
偏偏就是这种态度,让人愈发的感觉他高深莫测。
扑通!
韩建武毫不犹豫的跪倒了!
“林爷!鱼锅伙做鲜鱼生意起家,这些年捞了不少偏门,这我承认,可常年在河里跑船的人也想上岸,林爷,我求林爷给小的们指一条买命的路,不管林爷是要钱还是要人,我们都认了!”
呦呵,这家伙还是个聪明人啊!
想想也是,鱼锅伙里都是桀骜不驯、心狠手辣之辈,韩建武在这个年纪,就能成为鱼锅伙当家的,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过,降维打击这个东西是客观存在的,再牛逼的地下势力,也不过是上位者的尿壶,别说他在林爷面前算不上什么重要角色,就连在钮主任那里也上不了什么台面。
见林泽只是抽烟不吭声,韩建武一个头磕在地上,“林爷,要是您能给小的们留一条路走,那我韩建武就是林爷的狗,鱼锅伙所有偏门的买卖全都会停掉,您想扫了袁文辉,我们鱼锅伙就是先锋军,就算是死伤再多,我们也要为您扫了他的场子、产业,这就是我们的投名状!”
林泽按灭烟头,轻声道:“坐下说话吧。”
韩建武不敢不起来,又不敢跟林泽一样坐在沙发上。
这时候,钮三儿搬来一把凳子。
韩建武几乎感激涕零!
看了钮主任一眼,一个堂堂的黑老大,几乎快掉眼泪了!
“说说吧,袁文辉手下都有哪些产业。”
“回您的话,从码头的搬运到杂货铺子,姓袁的几乎什么都干,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烟馆,在几个特别区和租界,袁文辉手里的烟馆超过七十家,这些烟馆赚来的钱,是袁文辉豢养打手和那些日本浪人的关键。”
韩建武这家伙来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准备的。
林泽静静思考,烟馆,烟土......
“津门有多少烟馆?”
韩建武一愣,他说到底还是个粗人,能想到去查一查袁文辉手底下有多少铺子,这都属于高端操作了,至于津门有多少烟馆,他怎么知道?
钮三儿轻声开口,“爷,超过四百家,一大半在租界里,还有一些在三不管一带。”
“四百家......一年得用掉多少烟土?”
“以前,所谓的控烟局查获的就超过一万两,这还只是查获的,这两年,南北交通线打通以后,大量烟土从南方转运过来,这都是上好的马蹄土,再加上一部分从热河一带输入的,最起码不低于十万两,这就是八十万日元的货。”
超过十万两烟土......
而这种大宗贩毒生意,主要掌握在领事馆和海军手里。
领事馆,海军,兴亚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