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尊贵的宾客都帮着钱青健说话,主人也在附和,黄蓉无法翻案,只气得一张俏脸通红,把目光看向郭靖,希望郭靖能以男人的身份站出来说两句。
郭靖跟黄蓉早已海誓山盟,自然时刻都在关注黄蓉的一颦一笑,此时见黄蓉委屈,便想跟钱青健说和一下,缓和一下黄蓉的尴尬。他刚刚看向钱青健,却见钱青健已经对他说道:“这‘靖康耻’三个字,不知道郭靖兄弟可知含义?”
郭靖没想到居然获得了一个被提问的发言机会,激动地站起身来,慷慨激昂地说道:“我大宋朝钦宗皇帝靖康二年四月,金军攻破东京汴梁,烧杀抢掠,虏走了徽宗、钦宗两位皇帝,还有一万多名后宫妃嫔加宗室女眷,此乃靖康之耻……”
“打住!”钱青健一摆手,制止了郭靖的发言。
这一举动,不仅郭靖满面愕然,就是席间诸人也都惊诧莫名。郭靖说的没错啊!黄蓉尤为不服,便想站起替郭靖反问钱青健,却因为刚才裘老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强自克制。
这靖康之耻乃是宋朝自皇帝到臣民共同的耻辱,可谓人所共知。虽然当时被掳女子的数量一向被列为朝廷机密,皇帝勒令各级官吏守口如瓶,且严禁民间百姓口口相传,然而天下悠悠之口终是难以封禁,便是郭靖也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钱青健眼角余光看见了黄蓉的跃跃欲试,却只作不见,哈哈一笑道:“郭靖兄弟,咱大宋国人的靖康之耻,大家都是知道的,你也不必再多说一遍了,我要问你的是,你可知这靖康之耻的另一层意义所在?”
郭靖被钱青健说得迷迷糊糊,一时之间未曾想到把国耻与自身相联系。
钱青健做痛心疾首状,沉声道:“这靖康耻,对别人来说,只是大宋皇族与子民的耻辱,但是对你郭靖,却是双层的耻辱!”
郭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隐约想到了什么,却担心想的不是钱青健所说之事,因此不敢立时接口。
钱青健面露激愤之色,继续道:“你名字叫郭靖,这个靖字,虽然是靖康之意,但是对你来说,这个字里面还包含着杀父之仇!这是你和杨康共同的仇恨,所以我说靖康耻对你另有深意,难道你竟然忘了吗?”
听到这里,郭靖已然热泪盈眶,站在桌旁向钱青健鞠躬道:“钱大哥,我的父仇我未有一日敢忘,只是不知道仇人在哪里,所以始终未能报得此仇。”
钱青健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天天陪着美女游山玩水,杀父仇人就是到了你的眼前,你也只知道跟美女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却还要说未有一日敢忘,你这个愧对郭家祖先的不肖子孙,你骗鬼呢?”
“你胡说!”黄蓉终于忍不住脾气,跳了起来,手指钱青健说道:“什么叫杀父仇人到了眼前?难道此间就有靖哥哥的杀父仇人不成?你若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黄大小姐受不了了。钱青健虽然不跟她说话,但是似乎每一句话都是冲着她来的,她焉能听不出来?她大小姐的脾气一上来,什么铁掌水上漂都不放在眼里,大不了被他打死罢了,也不能吃下这口窝囊气!
钱青健根本不看黄蓉一眼,却看向郭靖上首的措曼玛美道:“没完?怎么个没完法?我睡觉你跟不跟我去?我解手你跟不跟我去?”
措曼玛美吃吃笑道:“如果没完,那自然是要跟你去的。”
黄蓉已经气得不行,原本通红的俏脸此刻变得煞白,双脚交替跺地,看向郭靖喊道:“靖哥哥,他欺负我们!”
郭靖愣愣地问道:“蓉儿,你说错了吧?钱大哥没有欺负我们,他对我是一番好意。”
黄蓉怒道:“他哪里有什么好意?他字字句句都是针对我,都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郭靖读书少,也不知道啥叫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只傻在了当场,不知该说什么。
陆乘风见局面有些僵,生怕得罪了裘千仞和钱青健,便劝说道:“黄小姐稍安勿躁,有话坐下来慢慢说,你们虽然都是客人,可是也得分个长幼尊卑。”
黄蓉见主人又帮钱青健说话,心中气苦,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无奈依言坐下,强忍着愤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向钱青健说道:“我还是那句话,靖哥哥的仇人何曾出现在他的眼前,还请钱大哥指出来,否则钱大哥这血口喷人,小女子和郭靖可都承受不起!”
黄蓉一向自负聪明伶俐,智计无双。一向只有她捉弄别人,何曾受过别人的污蔑?兼之她心中清楚,她的确曾经向李莫愁说过钱青健很多缺点,导致了李莫愁的离去,所以她此刻认定了钱青健是在故意报复,刻意诋毁郭靖和她的名誉。
此事必须澄清,否则再也无法跟靖哥哥愉快地玩耍了。
钱青健叹了口气,也坐回了自己的席位,看向陆乘风说道:“陆庄主,今日打扰贵宝地,在下遭人怀疑,我师父他老人家不便出面,便请你父子二人做一个公证如何?”
裘千丈捋须颔首道:“师徒如父子,亲如一家,事关青健,老夫确实不便裁决,就请陆庄主辛苦一下。”
陆乘风笑道:“这自然没有问题,只不知钱老弟需要我来公证何事?”
钱青健端起一杯酒喝了,说道:“这位黄姑娘言之凿凿,说我刚才的话语乃是无中生有,要求我举证出来,可是在下为何要如她所愿?郭靖兄弟也承认,在下原本是一番好意,想要帮助郭靖兄弟报得父仇,可是现在黄姑娘这么一要挟,在下如果将证据举出来了,岂非显得在下是受人逼迫,不得不说?”
陆乘风连连点头,道:“钱兄弟言之有理……”
黄蓉不等陆乘风说完,抢先冲钱青健说道:“可是如果你不举证出来,你就是对我和靖哥哥的污蔑。”
钱青健终于转向黄蓉,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真的举证出来,就不是对你和郭靖的污蔑了吧?”
黄蓉点头道:“那当然!”
钱青健冷笑道:“可是你这一番对我的指责和质问,难道就白白指责了,白白质问了?我姓钱的虽然不是什么名门高弟,虽然只是个草莽出身,难道就应该任由你这娇小姐呵斥吗?”
黄蓉俏脸一扬,寸步不让地说道:“那你还想怎样?”
钱青健冷冷道:“我想跟你赌个东道!如果我举不出例证来,我任凭你发落处置,就是要我这条命也可以。可若是我举出例证来,嘿嘿……”
黄蓉的头脑何等灵活,终其一生,在南宋武林中都是公认的“女诸葛”。她一听钱青健敢于以命为注,心中登时疑云大起,立时把大厅中人分析了一个遍。
她曾经听郭靖讲过父仇之事,知道杀郭靖父亲的是完颜洪烈和一名大宋官员以及一些宋兵。那大宋官员的名字眼下确实记不清了。
而此刻厅中酒桌上这八个人中,倒有六个是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女,在郭父遇害时,有的尚未出生,有的仅仅两三岁,自然不可能是元凶。余下的庄主陆乘风不仅跟桃花岛渊源甚深,而且双腿残疾,绝不可能跟杀害郭靖的父亲郭啸天有关,至于裘千仞这个老头,如果与谋害郭啸天有关,想来钱青健也不会自曝其罪。
因此黄蓉认定钱青健还是在诈她,心想:“嗯,就算他赌输了赖账也没啥,只要澄清了我和靖哥哥的事情便好。”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黄蓉已经思虑周全,于是说道:“如果我输了你也随意处置我好了,就是取了我的性命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