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会众人自然不会砍死贾金刀,一群人只看向威望较高的李力世,李力世道;“弟妹何出此言?既然大家都走不了,那就像你们刚才一样,跟清军决一死战好了,杀个痛快,到了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万云龙大哥!”
说话间,已有隆隆马蹄声和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大地也开始了颤抖,显然来敌已逾万众,被这等数量的敌军包围,突围是没有可能了。
李力世叹道:“大家准备拼命吧,只希望银杏胡同的那三百余兄弟不要飞蛾扑火。”
天地会青木堂的秘密联络点是在银杏胡同的一个大杂院中,那里汇聚着青木堂在北京城内的所有弟兄,若是这些弟兄闻讯赶来相救,则无异于杯水车薪,只能是徒劳送死。
关安基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活不了了,便也没了顾忌,看着钱青健愤然拍案道:“都是你这个小白脸,若不是你在这里搅事,我青木堂弟兄又怎会毙命于此?”
钱青健打量了关安基两眼,冷笑道:“关夫子是吧,你这人说话好生无稽,我好端端的在这酒馆里喝酒,管你们屁事?我请你们来了么?再者说,你们这些人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哪一个毙命了?如果你还坚持说这话,你不妨先抹了脖子再说。”
关安基怒道:“你再狡辩又有何用?外面来了好几万鞑子兵,难道我们还能活着走出去么?”
钱青健不再看向关安基,端起刚刚斟满的一杯酒来,悠然道:“如果你们在这屋里自尽,当然就无法活着走出去了。”
他这话的意思很浅显,原本也很容易理解——只要不自杀,就不会死,不仅不会死,而且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出去。
但是在这种大兵压境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因为除了钱青健自己,其他人都认为不论留在室内还是冲出屋外,都是一个死,绝无生路可言
所以钱青健这句话基本上等于是犯了众怒,风际中、樊纲、崔瞎子等人都上前两步,均想出质问,甚至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却被贾金刀拦在桌前,“你们干什么?大敌当前不准备迎敌,还想窝里反么?”
贾金刀虽然同样理解不了钱青健的话,但是她始终对钱青健有着良好的印象,所以在关键时刻就成为了钱青健唯一的维护人。
李力世比较有大局观,急忙拉开了风际中等三人,“行了!都把前门后门各个窗口守好了,只要他们敢进来,咱们就杀个他个片甲不回!”
众人依言把守住了各个出入口,却见外面清军已经塞满了街道,当真是刀枪如麦穗,剑戟似麻林,威势之煊赫,令人不寒而栗。
清兵们排好了阵势包围了酒店,却不立即动进攻,室内几人等了许久,正不明所以时,只听震天价一声呐喊,如同平地起了一个旱雷,震得天地会骨干心惊肉跳。
那声音喊的是:“鳌少保威武!”
“鳌少保无敌!”
“鳌少保威武!”
……
数万兵士齐声高喊,一声接着一声,紧接着清军步兵阵型变换,阵营中空出一条通道,通道内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至,到了正对酒店的五丈之外勒住马缰,右手马鞭一扬,登时呼声尽消。
室内天地会众人目眦欲裂,各个咬牙切齿,却又心生恐惧,玄贞道人低声喝道:“鳌拜!这厮居然亲自来了!”
崔瞎子说道:“可恨这厮躲在鞑子兵阵列之后,我等无法为尹香主报得大仇!”
风际中叹息道:“就算他不躲在鞑子兵身后,我们也未必能杀掉他,他是满人第一勇士,当初尹香主带着三十几名弟兄也没能杀得了他。”
樊纲怒道:“你怎么尽涨敌人士气,灭咱们兄弟的威风?”
风际中冷冷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要杀鳌拜得靠武功,只凭心想和嘴说有个屁用?”
室外,天地之间惟余轻轻的风声,气氛极其压抑,似乎整个北京城内都寂静无声。
唯有鳌拜一人话:“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反贼如此难办!我说那九门提督吴六一无能,他还不服,那么就让我亲自来砍了这些反贼的脑袋让他瞧瞧!”
吴六一并非吴六奇,吴六一乃是此时北京城内的九门提督。九门提督的全称叫做“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其职位就相当于现代的北京卫戍部队司令官兼北京市公安局长。
原本来说,在北京城西出了乱党反贼,这等小事根本不会惊动鳌拜出马,但是时逢鳌拜擅权、独揽朝纲,而刚刚亲政不久的皇帝康熙急欲从鳌拜的手中收回权力,吴六一恰好成了双方争夺的一个重要砝码。
鳌拜数次利诱威胁吴六一,吴六一始终不肯站队到鳌拜的一边,渐渐就成了鳌拜的眼中钉肉中刺,被鳌拜派人监视起来。
鳌拜监视吴六一当然是为了寻找他的过错,而今正好赶上城西闹事,吴六一派来的两拨人马一拨被杀一拨被烧,这就给了鳌拜极好的口实。
区区几个反贼你都处理不了,还当什么北京市的公安局长?下课吧!
所以鳌拜抢在了吴六一派出第三拨人马之前,强行剥夺了吴六一的指挥权,改为他来调兵遣将,鳌拜战功赫赫,在满人里风头最盛,兵将士卒尽皆服气,吴六一两次处置突事件不利,也就没了底气跟鳌拜硬争,只好暂时交出了权力,急忙忙去寻康熙告御状去了。
鳌拜在万军之中公然指责吴六一的失职,自然是为了形成舆论效应,以便将来强行治罪吴六一时,能够更好的应付来自康熙的诘责。
泼过了脏水之后,就要干正事了,吴六一办不了几个反贼,鳌少保可不能办不了。当下号施令:“调两辆冲车过来,给我推平了这几间房子!
冲车,是用于攻城时冲击城门的专用器械,若是用来冲击这几间房屋实属大材小用。只不过鳌拜虽然狂妄却并不傻,三千兵马都奈何不得的几个反贼,用多少人才能杀得了?不如先破去他们的堡垒,让他们暴露在己方的强弓劲弩之下才是正招。
鳌拜这命令说得威风十足,室内之人当然也听得清楚,顿时心头冰凉,若是这房子倒了,不说敌人的箭矢无法防御,就算是这成千上万的步兵冲上来,只用脚踩也能把自己几个兄弟踩死了,即使兄弟几个在临敌之际杀伤十几个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众人正绝望时,却听钱青健说道:“贾大姐,你想不想亲手杀了鳌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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