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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铁英这边跟着叔爷他们仨吃午饭,周大娘子那边也给老祖宗打开了白铁英带来的那个木盒。这木盒实在是不起眼,所以周婆子说是白铁英拿来的,周大娘子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老祖宗吃过午饭了,周大娘子才想起这事儿,就拿来给老祖宗看看。

盒子一打开,老祖宗坐直了些身体,周大娘子也惊呼出声:“这,这得有百年了吧?”

盒子里装着的正是支人参,没有像她们家里那样放在上好的木料做的盒子里,没有锦缎衬着,没有密封,就那么一团,团在了一起。

周大娘子叹了声道:“哎,我还真是小瞧了这孩子。”喜欢是一会儿事儿,但是她也明白,即便是看在白大夫的面子上,也不过是让她表面上过得去而已。

她们周家跟陈家那个一门心思挣钱的人家不一样,已经出了三个在朝为官的人了,其中一个正是她的大孙子。虽然官职都不高,她大孙子还在等着放官,但是那也是踏入官场了不是?

所以这次老祖宗突如其来地不吃不喝,她心里真是焦急万分,生怕因此……那样她大孙子就不能赶上今年的放官了,下次又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那么前期的投入自然也就打了水漂。

白铁英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庆幸的心理要大过于感激,毕竟白铁英最大的依仗就是白大夫,过阵子老祖宗忘了那她也就忘了,并没有额外用心。

可是这人参一拿出来,让周大娘子觉得自己小瞧了白铁英,此举无非就是告诉她,白铁英真不用巴结周家什么。或许这也可能是白大夫的手笔,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那个小姑娘。可她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怎么会有这等城府呢?周大娘子想不通,低头沉默不语。

这时候老祖宗开口说话了:“京哥儿他娘啊!我这次的心病啊,其实说起来就是一种担心。别看周家现在花团锦簇的,可是已经有些浮夸之气在了。我活着,还在这儿镇着,我要是死了,周家要不了多久就会散了。”

老祖宗抬手打断了周大娘子张口想要说的话,继续道:“我们从小都是吃了苦的,所以才能跟你公爹夫妻同心,打下了周家的根基,奈何你公爹是个没福气的,早早地就走了。

家里有了余财,自然就想子孙不用再吃我们吃过的苦,可是我这到老了才明白,这是不对的。没有受过苦,遭过难的人想要成才,太不可能了。

我记得京哥儿小时候给我背书时说过一句话,什么‘物竞天择’,说得太好了!这世上的好东西就是得去争取才会得到,而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去争取就已经有拥有了,所以才会一代不如一代。

你是个脑子还算是拎得清的,但是也高高在上久了,尤其是盛哥儿考上功名后,你有些不能像以前一样冷静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了,放手吧,不想你以后有我现在这般的心情,就把家交给京哥儿媳妇吧!

财富我们有了,让你们着迷的就是权利,可是这些所谓的权利,你抽出身来想想,能称得上是权利吗?老二家多用了公中的财物,老三的姨娘忒多了些,你的余生都要被这些东西占据吗?

之前也是我糊涂,这不怪你。是我当初只想着挣钱,没教育好他们,也就让你跟着受了这么多年的气,我给你道歉!”

周大娘子这回真忍不住了,这像是最后嘱托似的话,也勾起了她过往几十年的回忆,放下盒子,拉着老祖宗的手泣不成声。

“我这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就是狠不下心来,你也是当娘的人,自然能理解我的心情。可是眼瞅着盛哥儿他们仨出息了,我这个曾祖母要是真为了他们好,就不能让周家学那乌烟瘴气的陈家,最后反而拖累了他们。

京哥儿他娘,告诉他们月底那天的家宴必须都回来,我要给你们分家,不回来的一律没有资格。这事儿你不用劝说,我心意已决。你瞧瞧,”老祖宗拿起了那个装人参的盒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若说是正常的拜见礼物,那未免太贵重了。要说她求着咱们什么事儿,可她并没有开口。她一个乡下丫头,有这东西足够她安稳地过一辈子了。除了是告诉我们她不需要巴结我们,媳妇真是想不通她的此举为何意?”周大娘子答道。

“呵呵,这正是我今天想通了的原因啊!你说的是表面上的意思,其实这孩子是在隐晦地告诉我们,我们周家在外面的风评已经不好了。如果我们还是眼皮子浅薄地继续下去,就是她一个乡下丫头也是看不上了的,也就用这根远超过我们给她的东西价值的人参,断了与我们的联系了。

这看似是费了工夫做的盒子,但其实也不好看,做工也不精细,也就能在普通人家算是个物件。里面倒是个贵重物品,可也是一团乱麻般,让这贵重物品也瞧不出个贵重的样子。

这不是跟我们周家一样吗?看似比普通百姓是强多了,但在那些真正的权贵人家眼里,我们也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而虽然还有些底气,免不了被一团乌糟糟的事情搅着,没有个贵重的样子。

铁英这孩子啊!真是玲珑心思的实诚人儿啊!难得!要是今天我们没有看出来她的意思,想必以后跟我们也没有联系了,不是我们不联系她,而是她不想联系我们了,明白吗?

京哥儿他娘,我让你把管家权交给你大儿媳,就是想你抽身出来。当局者迷啊!老大这个岁数了还在外面,其实未尝不是我们周家只有表面光,那就还需要你作为‘局外人’再去帮帮他,帮帮孩子们,知道了吗?”

见周大娘子点头,老祖宗也说得累了,就最后嘱咐道:“那我就再多说一句,铁英这孩子,你要是诚心对她,她就能诚心对你!好了,回吧,我要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