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悦儿把手里的笔放下,点头道:“各位伯伯叔叔,铁英要知道你们这样重情重义,一定感动坏了,那我这个姊妹儿也不能差事儿!
其实昨天早上铁英来的时候我就跟她说了我的想法,可是铁英不同意,她还顾忌着村里人的生计,觉得不是甚大事儿,不至于。等县城里调查完了,自然就顺着线头儿找着村里这边儿的蚂蚱了。
但我晚上回去听我爹说了县城里的情况,我们一家三口都没吃得下去饭。我也是顾忌着不想让铁英难做,强压着火呢!正好你们来找我, 那我这腰杆子也硬了。
他们仙鹤村儿不是不把这传闲话当回事儿吗?不是不愿意得罪厉害人儿,专门欺负老实人吗?那咱们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
“他大娘,刚才吴三嫂说的那是啥意思啊?啥叫通报啊?”
“他小婶,我也没听明白啊!反正是让咱们吃完饭别走。”
一个妇人一把将头上包着的蓝头巾扯下来,一边用它擦着嘴,一边挤眉弄眼道:“你们说,是不是铁英那事儿啊?”
“嘘!你不想干啦?在家没听你男人说吗?还敢往那上面牵扯!”旁边的妇人赶快怼了她一下。
“那咋地了?她能做得出来就别怕人说啊!我干活儿又没偷懒儿,又不想着分家立户,我怕啥?”妇人将擦过嘴的那面折在了里面,重新系在了头上。
“他三嫂啊,嘴下留德吧,你拿的工钱还不是铁英给你开的?”她对面的妇人冷声道。
“她给我工钱是因为我给她干活儿了啊!我又没白拿她的!”
“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还是在这么暖和的屋子里坐着干活儿,你信不信你现在说不干了,有的是人抢着干?”
“跟你有啥关系啊?哪儿显着你了?她要不是理亏,能好几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当初收拾陈二家那个章程呢?”蓝头巾妇人跟她对面那妇人呛呛起来了。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爱说说吧,反正我不嫌银子烧手,也能对得起良心!”
“你说谁没良心呢?陈小菊,有本事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撕了你那张臭嘴!”
“员工守则第三章第一条:需与厂内其他员工和睦相处,互相帮助,不得争吵斗殴。轻者处以百文以上,千文以下罚金,重者开除送官。
吴竹枝,你不是连员工守则也不会背吧?员工守则第五章第一条:厂内员工需牢记并严格遵守各项规章制度,违者……还是开除,你说巧不巧?”
陈小菊这番嘲讽也不是无的放矢。大家都不识字,背起东西来自然也慢,但偏偏吴竹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开工两个多月了,每次考试她都找借口,上次见是张厂长发的话,甚至甘愿放弃了全勤奖,愣是在考试那天请了假,又躲过去了。
其实姜管事也知道,但是看在都是一个村儿的媳妇儿的份儿上,一次次地给她机会,可陈小菊不愿意惯着她。大家都是做媳妇儿的,放工回家都是里里外外、洗洗涮涮的一大堆活儿,自己就连做梦都是考员工守则,凭什么她偷奸耍滑的就混过去了?
吴竹枝自然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张口就骂:“陈小菊,你个三伏天卖不脱的肉,老娘就是光凭计件儿工钱也比你多,用得着你在这儿黄鼠狼串门子——到处放臭屁了?”
在这点上陈小菊倒是无法反驳。吴竹枝跟她都是做罐头的第二道工序去皮修整的,肉、菜、果三个厂房轮换着来。
可吴竹枝那手也不知道咋长的,无论大刀小刀,到她手里都跟自己手指头一样好使。不光速度快,人家还能看都不看,眼睛盯着入口看姜管事有没有要进来,嘴里还能跟别人唠着嗑儿呢!
“这我倒真是不如你了,毕竟我也不知道扣了全勤是啥滋味儿。”
吴竹枝正欲再骂,眼睛瞥到张厂长和姜管事进来,立刻闭了嘴。蒋小菊见惯了她这样,立刻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站起身,拿起自己的餐盘后,朝她无声地说了两字,随后微微一笑,去送餐盘去了。
同桌吃饭的都是一个班儿上的,自然知道这俩人打的是什么官司,见状也不看热闹了,赶快吃完饭,等着那个什么报吧!
……
“张翠花,违反员工守则第一章第一条,于九月十三,九月二十五,十月初五,十月十九,十月三十,迟到五次,共计一个半时辰,且从未提前向管事申请,事后向管事报备。员工守则考试平均成绩为甲等,属于明知故犯,现经厂长批示,罚款二百五十文并予以开除!”
吴三嫂站在食堂打饭窗口前的条凳上,清清楚楚地背出了张翠花每一次迟到的时间。看着人群中的张翠花越来越紧张,想要解释却又理亏,想说再给一次机会,可又没脸的样子,吴三嫂心里也不得劲儿。
可是同情归同情,不说铁英跟自己的关系,就是给谁做事儿也不能可着自己的心意来呀!
这回张厂长说要杀鸡儆猴,让她在犯错误的人中挑出五个嘴碎且很需要这份工的。以往因为知道张翠花家里的情况,她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可谁让她上工的时候还管不住嘴呢?
“张翠兰是吧?即刻拿好你的私人物品,跟我们保卫科的到账房结算一下工钱。”侯老六等人拨开人群,慢慢地走到了张翠兰的面前。
张翠兰的嘴巴张了又张,不断看看吴三嫂,又看看一脸严肃的保卫科的人,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吴三嫂不是没提醒过她,甚至上个月十九那天已经说了是最后一次了,但自己仍是没放在心上,寻思迟到的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况且自己家是个什么情况吴三嫂也知道,三十那天就又迟到了。
“张翠兰,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不要耽误大家上工挣钱。”郑石头黑着脸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