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穆清秋又吃了一顿饺子后，留下套着的马车，只骑着角木蛟走了，这回白铁英是在门口目送他的，好像生怕他不靠谱，再来个回马枪。
等草药学堂的孩子们都散去了，白铁英便进了空间。
“刘伯伯，那些人交待了吗？”白铁英找到刘押司问道。
“呵呵，不是什么硬骨头，”刘押司放下手中的笔，笑着答了一句，但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但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是大煜人！”
他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吏，按理来说也该隶属于县衙，可二十多年前因为统计粮草被借调到都指挥使司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他本身的性子就是不喜欢曲里拐弯的人际关系，只管闷头做好自己的事情。再加上不乐意给上峰孝敬，又不愿意跟别人一样在下面捞好处，那次借调可不就第一个被想起来，结果调出去了就再也没回去了吗？
其实刘押司早不是押司了，但这么多年下来，别人也还都这么称呼着他。
一是他留在军里干的就是辅助文书的活儿，二就是这更像是一个外号，大家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也只有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才可能会好奇地问上那么一句：军里怎么还会有押司啊？
直来直往的性子，又不愿意媚上欺下，其实刘押司也挺乐意呆在军中的。待后来跟军士们待得久了，自然是知道上安没有表面那么平静了，所以他痛恨起奸细来，也跟其他军士一样，要比痛恨澜国人还要强烈三分。
“大煜人？”这真是出乎白铁英的意料。
她之前见过那个叫苏宝坤的澜国人，说实话，她没看出来他与大煜人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些人她也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澜国人了。
“哎！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大煜人，他们的爹娘是大煜人，但是从小就被买走了，在澜国生活个十几二十年的，自然也就认为自己是澜国人了。”
原来如此！白铁英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们这帮人是最后活下来了，但训练得可不咋样，所以只能做些出力的活儿，说是学得好的早都被挑走了。
他们被卖的时候都是五六岁往上的年纪了，不然过不去御北山，所以他们本身都会说大煜话。
到了那边儿后，训练他们的人也都说大煜话，所以大概听是听不出来什么区别的，得多说才能听得出来。
但那边儿也会教他们澜国话，岁数到了还会给他们娶澜国女人，他们那边儿也不讲究……反正到时候等孩子一生，也就真成了澜国人了。
虽然平时吃的住的都是澜国人的习俗，但每月会有两次带他们接触大煜的习俗，这样他们才不会在回来时露出什么马脚。
学得好的那些人他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他们这十几个人是在有了孩子，又确认他们的忠心没问题后，就开始做这传递物资的活儿了。
他们每年都会在入秋后出发，到了咱们这头正好是跑山货的时候，但他们拿的基本都是澜国去年收集的东西。
如果天好，就立即再将这边儿给他们准备的东西带回去；如果天不好，下雪下得早，他们就会在大煜待上几个月，等到春末夏初，那时节的山货又正值可采收时再回去。
从这些人的口供中得知，他们这样的十几人的小队有不下百队之多，每队带的东西也不一样，但总归都是有些价值的。”
“刘伯伯，他们这么多人搞了这么多年，就一次也没被发现吗？”白铁英听到这儿忍不住出声问道。
“哼，这不就是灯下黑了吗？只能说澜国人这招儿太狡猾了，谁能想得到他们是大煜人模样的澜国人呢？
你是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把咱大煜的户头都给卖了出去，一问各个都有来处。
家住哪儿，有几口人，家里人什么特征……说得是头头是道啊！要不是我们这些老东西闲着没事儿问得久、问得多，谁能怀疑呢？军士们就算是碰上了，也只会认为是跑山的啊！
再说如果真的有怀疑了，他们还不会灭口吗？真是想想就心痛，这么多年，说不定牺牲的那些兄弟，就是死在了没有防备长着自己人面孔的奸细手下啊！
哎！可能就是咱们的运气太不好了，反正我在军中这么多年，是从没听说抓到过这样的奸细，但更可气的是将大煜的底细透露出去的人啊！”
白铁英看着刘押司痛心疾首的样子安慰道：“刘伯伯，您要注意保重身体！”
刘押司摆了摆手，没回话。不止是他，从昨天起，几个负责审讯的老伙计都憋着口气呢！
“您看，这回不是揪住他们的尾巴了吗？赵将军那头已经知晓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对了，他们可有交代这边接头的人是谁吗？”
“交代了，你之前没猜错，上安的接头人正是崔家。还没上啥手段呢，就都交待了，但主要也是你的手段吓着他们了。”
白铁英“嘿嘿”一笑，确实，搁谁不害怕？那个苏宝坤不也没扛住吗？
诶呦，那这么说，之前苏宝坤说的什么钟明县苏家村人，可就不一定是真的了啊！怪不得赵将军那头一直没消息，本来就是假的，能查得出来才是怪事了！
“这里面有四个是跑过一到三趟的，其他的都是今年第一次跟来，所以胆子也小，稍稍一吓唬就招了。
其实招得这么快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在那边儿过得也不算好。
都是记事儿后才被带走的，去的那一路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有个人交代到这里的时候，都还会打哆嗦，因为他亲眼看着黑瞎子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给吃了。
再说他们在澜国的生活，即便过了好多年，会说澜国话，又娶妻生子了，但他们也知道自己有着大煜的血脉，融入不进去澜国，澜国人也防着他们。
哎！要我说，最缺德的就是想出卖大煜孩子这个主意的人了！我……”刘押司刚想开骂，想到白铁英在这儿呢，又把脏话硬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