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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实在不明白如懿在高贵什么。

这个女人,总喜欢用高高在上,看猴戏似的目光望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跳梁小丑,博人一乐的玩意儿。

嬿婉心里戾气翻滚,面上却浮出疑惑:“娴贵妃娘娘,陪伴了您十几年宫人太监们还在慎行司受苦,您的好姐妹也饱受折磨,您是怎么吃好喝好,还有空在这儿嘲笑嫔妾的?”

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难道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您根本就不在乎宫女太监们的命,觉得她们天生下贱,活该被打吗?”

如懿脸色一冷:“本宫实在不愿与你这等颠倒是非的人多说,你四执库出身,当真是学了一身的腌臜本事!”

玫嫔正巧回来寻掉了的耳坠,听见这话,小嘴儿一撇:“出身低贱又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跟您这样金尊玉贵的世家大小姐一起做妾?”

如懿不可置信地看向玫嫔:“玫嫔,你也被魏嬿婉蒙蔽了心智吗?”

玫嫔不耐烦地撇撇嘴:“贵妃娘娘恕罪,嫔妾无意冒犯,只是不爱听您捏着令嫔的出身说话罢了。她是出身没有您高,可也是凭真本事得宠爬上来的。

她这嫔位,也是她拿命照顾悼敏皇子应得的,您要是实在找不到她的缺点,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免得说来说去总是就这么一个出身,嫔妾都听腻了。”

她娇娇地翻了个圆滚滚的大白眼,蹲了蹲身子行了礼,就到处找自己的耳坠。

嬿婉感激她替自己说话,喜欢她把如懿噎得干瞪眼的样子,抿着嘴角笑得甜美:“玫嫔姐姐什么丢了?我帮你一起找吧!”

玫嫔见她眉眼清明,并没有因为娴贵妃的话而自怨自艾,心里就先满意了两分:“我耳坠子丢了一个,红宝石的,呶,你瞧瞧,就是这个样式的。”

她侧了头叫她看另一只耳朵上的耳坠,白皙的小脸儿精致极了。

嬿婉仔细看了看,眼睛一寸寸地搜。

两个人带着婢女搜得认真,完全把如懿扔到了一旁。

如懿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冷着脸走了。

玫嫔朝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以往总觉得贵妃娘娘是个人淡如菊的,大约是皇后娘娘休息太久,她总管理六宫,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想看看嬿婉听见这话是什么反应,却见嬿婉眉眼一弯,惊喜地道:“是不是这个?”

她伸手一探,却是落在玫嫔的肩膀上,白嫩的指尖轻轻捻着一串耳坠,笑得揶揄:“这小东西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却让咱们四个人转了好几圈,当真是白费了功夫!”

玫嫔一愣,凑过去看看,还真是自己遍寻不得的耳坠。

她又好气又好笑:“这可真是,谁能想到呢!”

嬿婉凑过去,轻声道:“姐姐别动,我给你戴上。”

她微凉的指尖轻轻按住玫嫔的肩膀,温柔小心地给她戴上了耳坠。

玫嫔已经许多年没有跟人这样亲近过了,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她摸摸耳朵,见嬿婉笑得一脸自得满足,好似把如娴贵妃的辱骂都给忘了似的,挑眉:

“你这样的性子,若是真性情,倒是在哪儿都能过得极好。”

嬿婉试探着挽住她的手臂,见她别扭了一下,并没有挣脱,笑眯眯地拉着她往前走:“我宫里新得了十条圆滚滚的小金鱼,姐姐去我那儿瞧瞧吧。”

玫嫔喜爱妍丽漂亮的珠宝首饰,衣裳配饰,就连弹琵琶,都想要个最漂亮的琵琶,对于满脸欣喜瞧着自己的厚脸皮美人儿,也就没有太多的抵抗力。

她半推半就地跟着去了永寿宫,一待就到了深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穿着寝衣抱着琵琶,张嘴准备给对面好学的女子讲乐理了。

玫嫔:“……”

嬿婉讨好地冲她笑笑,求知若渴:“姐姐别宽待我,若发现我没有好好听,一定要狠狠凶我!”

这宫里,如今玫嫔的琵琶是第一,她既是借机跟人套近乎,也是真心想要把能学的东西都学一学。

因为情绪太真切,再加上九成的纯技巧,硬是把人人都说乖戾的玫嫔给拿捏住了。

玫嫔认认真真地教导了她大半夜,累得倒头就睡,以往总是心悸睡不着的日子,仿佛就在这永寿宫里一去不复返了。

等到旨意传来,她也在东巡名单里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永寿宫找嬿婉,一起商量一下路上怎么解闷儿。

只是人到了,才知道她跟和敬公主一起去马场骑马了。

玫嫔轻快的眉眼耷拉下来:“哦。”

她转身欲走,王蟾忙道:“玫嫔娘娘慢走,我家主儿说,今日去得匆忙没来得及跟您说,若您有空,请您也一起去马场跑一跑。”

玫嫔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下回吧。”

王蟾恭送人走了,忍不住摸了一下后脑勺。这玫嫔娘娘没见着主儿,瞧着挺失落的,怎么就不肯一起去呢?主儿可是盼着她一块儿动弹动弹,练好了身子呢!

马场里,嬿婉几次看向入口,惹得璟璱挑眉:“你等皇阿玛呢?我听说皇阿玛最近忙着跟娴贵妃练字听戏,他说要教咱们骑马的事儿,恐怕要等到东巡回来以后了。”

嬿婉眼底滑过一抹暗色。

东巡以后。

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随口承诺给女儿的话,可以按照心情来赴约。

可答应好了的事情,却总想着明日复明日,真的还有机会再实现吗?

好在,她从一开始也没对这个男人抱有多大的希望。在他跟他的小青梅彻底闹翻之前,他总是愿意把小青梅放到所有人前面的。

她只是想,如果玫嫔能一起来就好了,只是她都这个点儿了还没到,怕是不会来了。

但她还是顺着璟璱的话露出失落的表情:“公主骑射好,公主教嫔妾也是一样的!”

璟璱见不得她那副爱而不得的怂样儿,又实在扛不住她一连串的真心追捧,不知不觉就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我肯定教好你!”

她不但教的时候好好教,就连私下里,除了侍奉皇后,就是找了教习认真训练,几个月下来,骑射突飞猛进。

还不光是骑射马术,几个月前嬿婉迷上了《史记》《春秋》《战国论》这些书,说是听故事,其实每每抛出十万个为什么,直问得她冷汗直冒,险些兜不住脸面。

就为了这一份脸面,她私下里不知道请教了哥哥弟弟们多少次,可刚觉得自己学满了,没几个回合就又被嬿婉掏空了,她不得不偷偷去问皇阿玛。

哪里能想到呢?

原来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权力倾轧,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勾人心弦。

原来,女子也可以以一己之身,身入局中,借着天时地利人和,做出一番丰功伟绩。

原来,这世上不只有和亲枯萎死在边缘之地的公主,还有背靠王朝,做下男人们都要写书歌颂的丰功伟绩。

她驾着马驰骋向前,风烈烈吹过她的脸颊,她胸中涌起昂扬的念头,只是她自己都还不清楚那是什么。

嬿婉眉眼弯弯地勒紧马缰,笑眯眯看着她驰骋飞扬。

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未来可期,总是让人心生欢喜,哪怕,此刻这少年人心中只是被播种了一颗小小的种子,但终有一日,她一定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