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漏刻是裴谨自己做的,做好后没了兴趣便放在梦鱼库房的吃灰。
王靖风知道她们开了铺子,干脆翻了出来个给他们用,还能当个景。
至于原主人同不同意的问题,他暗暗嗤笑一声:那位赵姑娘开个口,他那个师弟自己都能站那当报时器……
眼看吉时已到,铺子前除了过往行人,邀请的宾客竟无一人到场,吴顺生稚气的脸上闪过焦急无措,握着火折子的手不知该怎么办,转头看向卢采薇。
后者额头泛起细密的汗珠,视线往四处飘着,时不时抬手整理衣襟。
“镇定。”严嬷嬷余光瞥到二人的样子,低声说道,“来不来人,咱们的铺子都要开。”
她又瞅了一眼漏刻,待到了正时辰,扬声道:“顺生,点炮……”
“她婶子!咱们来迟了!”一个高亢的声音传来,花招喜的母亲苏氏和花屠户打头,手里提着贺礼,身后跟着一大家子,皆着新衣,乌泱泱地走了过来。
“娘!大嫂!”卢采薇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迎了上去,“家里人竟然都来了?三嫂也来了!”
花家三郎的媳妇姓薛,被唤做五娘。因前头生了孩子,一直在坐月子,这会儿出了月子便也一道跟了过来。
薛五娘带了些文气,娇娇弱弱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卢采薇一番,笑道:“娘说你当了管事,以后再不能喊五郎媳妇了,要叫卢管事了。”
说罢,花家众人俱都笑了起来。
严嬷嬷也走到众人前,打了招呼,寒暄道:“竟拖得您一大家子抽空过来,感激不尽。”
苏氏一把搭上严嬷嬷的手臂:“我家得你家姑娘多少照顾……该是我们感激不尽才是……我那小闺女呢?”
她四下探看也没看到花招喜的人影,不免疑惑。
“村里那边设了席面,便让她带着孩子在那头忙活,我家掌柜的也在那……趁机再给作坊铺子打一回名气,好让十里八乡都晓得不是。”严嬷嬷说道。
苏氏听了心头一松。
“老姐妹,我们没来晚吧。”
熟悉的声音传来,严嬷嬷微微诧异的看向来人,竟是葛嬷嬷以及孟氏身边的张嬷嬷。
苏氏见来了贵客,叫她去忙,自己去寻卢采薇说话。
“这是我家姑娘托我带来的。”葛嬷嬷将一个锦盒送上,端详了一番,感慨道,“你这老货老了老了,倒是越过越有个人样了,日子精彩的让人羡慕。”
“这话说的,我看你才是越过越自在了。”
严嬷嬷听她这话说的,怕张嬷嬷多心,到底还要在宁远伯府讨生活,这话说不得就得罪了主家,遂赶紧打圆场。
张嬷嬷如何看不出来,因着心底的打算,如何会将这话放在心上。
她笑容满面地捧出一个红漆描金的锦盒:“这是我家夫人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严嬷嬷道谢收下,锦盒入手的瞬间,只觉得手腕往下坠,眉头一跳,朝着张嬷嬷看去。
张嬷嬷眨了下眼,面上笑容带出些讨好,眼神祈求。
严嬷嬷心里一咯噔,猜测她有事来求,可自己一个老太婆如何能帮得了伯府夫人身边的嬷嬷,还不是冲着她家姑娘来的。
正要把理寻个由头退回去,便听到卢采薇声音:“婶……婶子……你快看……”
那打颤磕巴的声音里透出明晃晃的震惊。
严嬷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打头的是一身锦袍的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威武侯府的二管事。
那二管事名叫王忠,是威武侯放在内宅听用的管事。
张嬷嬷见状忙催着她去迎客,自己立马扯了葛嬷嬷退到人群里。
葛嬷嬷自然察觉了两人的异常,若有所思的望了张嬷嬷一眼,想到如今的宁远伯府,心底叹了口气。
严嬷嬷特意带了卢采薇去迎客,叫她在旁观摩学习。
“生意兴隆,客似云来!”王忠说道,“我家世子夫人差我来给您捧个场,道几句吉祥话。”
他声音不小,意在叫别人都听到。
严嬷嬷心中微暖:威武侯的世子夫人还是认她家姑娘做姐妹的。
“承您吉言!”
王忠之后是中郎将孙府的管家,再后头竟然还有永嘉侯的管家,以及源盛镖局的人,就连是施老大大夫都带着徒弟过来了……
正当严嬷嬷以为不会再来人时,一对衣着光鲜亮丽的少男少女走了过来。
李素玉探头寻找:“你家姑娘呢?上次用马球欺负我,我大度,不计较,特来瞧瞧。”
还是那个娇弱的语气,只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人,有些失望,眼里的光暗了许多。
严嬷嬷没想到户部员外郎家的姑娘郎君会亲自过来,恍惚了一瞬,连忙回道:“见过李姑娘,我家姑娘外出未归。”
李素玉“哦”了一声,瞬间失了开口的兴趣。
他身边李固锦听到那个杏眸明媚的姑娘没在这里,一双眼睛倏地黯淡下来,叹息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锦袍。
那是一身软烟色的暗花鹤羽袍衫,低调奢华中透出儒雅之气,宛如皎然明月。
他撑着笑,命长随送上贺礼。
严嬷嬷又等了一会儿,见再无人来,便叫吴顺生点上炮竹。
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响,严嬷嬷望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不禁感慨,若是她家姑娘在,必定是极高兴的。
铺子对面的酒楼上,风怀远站在窗边望着下头欢闹的景象,扫了眼隐在暗处的高大汉子:
“谁能想到,一个江湖上讨生活的姑娘,进京不过几日,竟把这么多人牵到了一块,抛开宁远伯府不谈,威武侯府、源盛镖局、中郎将府,还有户部员外郎李梦鹏的一双儿女……文臣武将,江湖势力……可真是了不得呀!”
户部员外郎李梦鹏虽职位不高,却是负责国用和军储这一块的。
顾宗兴哼笑一声,嘲讽道:“若不如此,怎会让你这般在意算计。”
他这几年心态平和了许多,对人对事都甚少生出厌恶之感,可对着风怀远却无论如何也欣赏不起来,虽能理解他如此做事的原因,仍旧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喜厌恶。
若不是为了太子,他是绝对不会与此人打交道的。
风怀远并不在意,反而点了点头:“风某的眼光向来不错,与赵姑娘初见便觉得她甚是与众不同……那里新晋了一个妃子,听闻甚是受宠,你可见过?”
他话锋一转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