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忙完,赵卿诺问清府衙吏舍无人居住后,让洛昌华几人去吏舍休息,接着带着谢贞贞在吏舍前的公廨随意选了一间房做休息之处。
这房间不知是哪一位的办公之处,架子上只有几本卷宗,上头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桌案上乱七八糟地铺着一堆话本。
谢贞贞见此便要上前收拾。
“不用管,明日让主人来认领即可。”赵卿诺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笑道,“秦先生应该和姑娘聊过,姑娘仍要与我一谈可是有别的事情?”
谢贞贞悄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少女,见她面含微笑,姿态随意,脑中回想这几日从那些兵士口中探听到的消息。
这位县主出身贫寒,后来认祖归家,是伯府庶女,但又为家族所弃。
因与贵人相识,费了番功夫才谋得县主之位,想来应是不喜那些贵女、娇女做派。
不若将自己处境说的凄惨一些,应能得到县主共鸣,达成心中所求。
谢贞贞定下主意,再开口时已面覆哀容:
“贞贞虽出身谢氏,但身为旁支,自不能与嫡支相比,又因着这一张脸为家中姐妹排斥,父母家族也只将贞贞当做工具……然贞贞亦有自己追求,不愿做那媚人的玩物,想如县主一般闯出一番成就。”
说到此处,谢贞贞起身下拜,“贞贞自幼读书,通礼仪,晓诗书,愿随侍在县主左右。”
赵卿诺望着那屈膝行礼的女子,缓缓说道:
“我不需要人侍候,你若想留下,明日去寻苏凤娇。谢姑娘,各处有各处的规矩,在我这里有事不明可直接发问,能不能说视情况而定,不要随意打探,留下就要守规矩,懂吗?”
苏凤娇便是花家大儿媳苏氏,因身形与名字差异太大,平日里她甚少谈起。
谢贞贞心底的喜悦才冒头,便被后面的话下了一个激灵,膝盖弯得更深:“贞贞明白。”
“望你真的明白,去歇息吧。”
赵卿诺说罢往椅背上靠了靠,一手握着长枪,一手搭在腿上,闭上眼睛。
谢贞贞看她就这般坐着睡下,转头看了眼靠墙的小榻,福了一福:“多谢县主。”跟着轻手轻脚上榻和衣而睡。
……
似睡非睡间,谢贞贞感觉到有人起身,猛地翻身坐起,正瞧见赵卿诺开门离去的背影。
自己也就睡了一个时辰,要这么早就起来吗?
这般想着,却不敢赖床急忙起身追撵上去,踏出屋子正好瞧见赵卿诺与洛昌华在低头说话。
二人听到动静止住话音,看了过来。
赵卿诺说道:“你既然醒了可先回家中收拾衣物,跟着去寻苏金凤,然后和她们一起出发去萍潭县。”
谢贞贞微微一愣,垂首答了声“是”,朝外走去,跨过门槛时偏头看了眼再次低头说话的两个人。
洛昌华眉头皱起:“怎得又把人留下了……不喜送回谢家就是,又没对她做什么,咱们不理亏。”
“送她回去,那谢家转头就能把她送到别处,她既然想做一番事,一个机会而已,我还给得起。送去萍潭,正巧那里缺人,她能读会写,跟着做些文书处理岂不正好。”赵卿诺笑道。
“偏你心善,你给她主簿之实,人家也要能看得上才是。”洛昌华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谢贞贞几次动作已经让他不喜。
“总不能每一个人都挑合眼缘的吧,能做事就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萍潭不涉其他,只让她处理县内杂物,若能靠得住,再改了窥视的毛病,再谈其他。”
赵卿诺敲定谢贞贞之事,转而继续刚才的话题,“三哥回去后,还与之前一般,从折县向外清理,确保附近没有难民流寇,若遇到……”
“遇到不识趣的县令、豪绅分化蚕食,咱们的兵都是宝贝,我明白,你只管放心。”洛昌华接过话头,“丰州十二县,如今已有半数到手,剩下的只要不是傻子不会与咱们硬碰硬……倒是安州这里,你要诸事小心。”
“三哥放心,我已给裴谨去信,他安排好手上之事会带兵来助……三哥记得探访贤良,人真的不够用啊。”赵卿诺笑着叮嘱。
“知道了。”
提到此事,洛昌华也头大烦恼。
可靠可信的就那么几个,赵卿诺从京城带出来的人已经全部上阵,现学现用,白日做事,晚上还要读书学习,日子充实到想让人把睡觉的时间都省下来干活。
洛昌华带人返回折县,花家媳妇们则领着人去了萍潭。
为保证萍潭安稳,让那些回归百姓身份的人不闹事,赵卿诺分出一半人马随行,领着剩下的一半人留在宣庆。
下午,梁琚亲自带人送来账册,一并送来的还有十个梁家子弟并一众护院。
赵卿诺尽数收下,像对待折县那些富家子弟一般,让他们立下字据签字按手印。
让梁家子弟自成一队,护院则收下身契后打散分到各个小队里。
等到谢家送人来的时候也是一样操作,甚至还将谢家子弟和梁家子弟编入一个队伍,统一交给左思博管理训练。
左思博在单纯,和他们出身是差不多的,又有族兄在旁帮忙,没几日便让这些人老实下来,什么念头都兴不起来,每一日只着想比自己的死对头厉害一些,能早点完成训练多睡一会儿。
赵卿诺带着人处理宣庆事务,安抚百姓,恢复农耕,一番忙碌便到了五月下旬。
裴谨带人到达宣庆时,就看到赵卿诺撸起袖子亲自带人修复破损的城墙,整个人比离开长丰时黑瘦了不少。
齐书云震惊的望着那“哐哐”夯土的人:“赵姑娘……县主,怎得在做这事?”
展川松看了眼在远处水田中劳作的农户,接着看向其他修城之人,低声解释:
“许是人不够用,夫人看那些人虽穿着普通,但瞧一身气质应出自富裕之家。”
他一面说着,一面静静观察着赵卿诺的动作,熟练又卖力,绝不是摆样子,心中犹豫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