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镁出生那天,世交都来旁观了。
贺庭霄已经六七岁了,看到小小的妹妹,抱住不肯撒手,喜欢得不得了。
张贺两家就开玩笑,干脆给俩孩子定娃娃亲得了。
贺庭霄皱眉,纠正:“是妹妹!”
奶声奶气的。板正的小脸,比平常还严肃几分,看这些大人眼神,似乎觉得他们在无理取闹。
又惹得哄堂大笑。
张镁也从小就喜欢贺庭霄。
能爬了,就往贺家的方向爬啊爬。
能走了,就往贺庭霄的方向扑啊扑。
就连张母都气笑了,“这丫头,打小就不矜持!以后可怎么办哟。”
实际上,在爱意家庭下长大的女孩,即便再不矜持,也有自己的底线在,在他人面前,也有得天独厚的傲气。只有在喜欢之人面前,才表现出女儿家的娇态。
愈长大,张镁愈是人如其名,又娇又美,还是大富大贵人家的独生女。
如果不是她整天跟在贺庭霄后面,很多男生早就跃跃欲试。
几乎所有人,都当他们是一对。
可张镁意识到年龄的差距。
她还在读小学时,他就已经在读中学了;她读中学时,他已考上大学。
要不是小学和中学在同一个学校,都是当地有钱有权的孩子才能进的学校,她和贺庭霄的交际不会那么多。
人生第一次让她产生失望的情绪是,她求过他,报考当地的大学,这样二人就不会分离,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撒娇、卖萌,以及自认为卑微的语气都用了,依旧不能动摇他分毫。
贺庭霄只淡淡道:“别闹。”
那副神情,好似她真的无理取闹般。
她最最受不了的是,他还拿自己当小孩看!觉得自己提的要求是一己之欲!
她第一次冲他发火:“你从来都只考虑自己,没考虑过我!你是不是还拿我当小朋友!我不是你妹妹!你要妹妹,让你妈给你再生一个!
贺庭霄!我讨厌死你了!”
她躲在房间里哭,先是贺庭霄来哄她,再是父母来劝她。
他选的专业,最好的填报大学是其他省。
即便分隔两地,也可以打视频……
别生贺庭霄的气,气坏了自己身体不划算。
张镁最后自己想通了。
自己只是习惯他、喜欢他罢了。
既然读一个好大学比自己重要,那她也没必要为他顾虑什么。
原本,想高考后与他一个学校的。
现在?同一个城市就好。
生日那天,贺庭霄为哄她开心,亲自置办了会场,从生日策划,到每个细节。
将她捧成小公主般,迎接他人羡煞目光的洗礼。
她本来就是小公主。
从小到大受的委屈,只限于贺庭霄。
此后,她发誓要对自己好一点。
中学时期,没有贺庭霄的学校,要比想象中精彩得多。
她性格好,长得又漂亮,中学被评为校花,很多男生追,很多女生也喜欢和她交朋友。
每每,在她渐忘邻居哥哥时,对方都会在午后,或者睡前给她打来视频。
她要午睡,晚上要早睡早起,潦草与贺庭霄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二人往来匆匆,儿时经常坐一辆车上学放学的情谊,渐渐淡去。
直至她高考完,抽空去了趟他的城市,想给他惊喜。
这会儿,他读研,每天都很忙。
抵达大学门口,她才惊觉,自己似乎和初恋渐行渐远,只偶尔寒暑假才撞见一次,其中还有她刻意躲避他的成分在。
她连对方寝室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刚想掏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就听一道欢呼声而起。
“在一起在一起!”
“结婚!结婚!”
电话拨通了。
她也顺着声源处望去,就看到这场欢闹声中的男主角是——贺庭霄。
她脸色苍白,心头微紧,旋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并非想象中那般,已然将他放下。
她挂断电话,走近了些,问了个人群中激动的女生,怎么回事。
“贺庭霄你都不认识啊?我校的系草!和萧师姐天生一对!两人从大一就开始暧昧!今天终于修成正果了!”
修、成、正、果了!
张镁低头,也不知思虑了多久,直至人群散去大半,才转身,打车离开。
贺庭霄捏着眉心,为女生的面子,委婉拒绝了对方:“我们现在得以学业为重。”
“那,是不是代表我还有机会?”
贺庭霄迟疑了下,扫了眼四下的阵仗,点了下头。
等人群散开,他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应当是看错了。
他记得那丫头说过,毕业后要到处旅游。
之后,事态失去掌控。
很多年后,他时常半夜惊醒,看着身侧睡颜柔和的女人,才安下半颗心,将她死死拥入怀中,再也不肯撒手。
她没报他在读的学校,更没有来他的城市,而是出了国。
他时常给她发消息和视频,她几天后才客气地回:抱歉,没看到消息。
随后,才聊到正事。
生疏的,不像青梅竹马,而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一年,他很忙,但听到她归国过年,他推了所有事,回了家。
结果……
在张家,他看到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与一个陌生的混血儿举止亲密。
他死死地攥紧拳,面无血色,下颌线绷得很直,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狠狠捏住,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很疼。
但他不知道具体疼在哪儿。
直至他的小姑娘,看到他在张家时,表情微怔后,大大方方介绍起陌生的混血儿:“庭霄哥,这是我的男朋友。”
“是……是嘛。”许久,他才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包括那格格不入的,所谓的混血男友。
他垂下目光,内心翻涌。
原来,自己并非将对方认作妹妹。
他其实……其实,早将她认作自己的老婆。
只是她年纪尚小,而他严苛自己,做人要有道德底线。那会儿她还未成年,他怎么能展露出那龌龊的感情?他怎么能道德败坏呢?
他不能吓着她……
他逼自己将她当做妹妹。大概是逼狠了,也下意识相信她对自己的感情,才将她越推越远。
他坚信未成年的感情能有多深?
他不能仗着她天真不知事,就放任她下去。对她来说是不公平,对他自己来说也是混账事一件!
现在,她不喜欢他了。
她看混血男友的眼神,比以往看他时还炙热。
他,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