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机上弹射下来时,没有找到合适的降落处,而是从高空坠落在海边的峭崖上。
巨大的冲击力使薄司泽在嶙峋的石峭上一路翻滚,最终跌至海边。
他昏迷了很长时间,当他醒来时,半个身体已经被海水浸湿。
表面上,身体看不出明显的外伤,但他非常清楚,内脏均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并且伤势绝不轻。
一路上,痛苦潜伏在每一根神经里,灼烧着他的意识。
他一直在忍耐伪装。
害怕被别人发现他受了重伤。
像他这样的人,比谁都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脆弱就意味着危险。
一旦露出一丁点软弱的征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敌意和窥视,都会在他露出破绽的瞬间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忍了一路,忍到了这里。
终于还是撑不住撕下了伪装。
而此时知知看到狂吐血而不能自控的薄司泽,内心是极其震撼的。
她的眼神紧盯着他,难以移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的发酸发直。
从最初的相遇,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残忍形象便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到后来他对自己的每一次强制性伤害,他的强悍与冷酷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悬在她的头顶,让她无法抵抗。
她的忍辱负重,逆来顺受。
是因为清楚地知道,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而他随时都能轻而易举地捏断她的脖子。
现在……两人的处境骤然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逆转……
知知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低头看向自己的电子脚环。
也是这个下意识动作的一瞬间,薄司泽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猛然抬起头,眼中寒光乍现。
刺得知知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背脊紧紧贴上了身后的冰冷墙壁。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压迫感。
“猫……”他声音低沉而阴冷地喊了她一声。
知知浑身一冷。
没有像以往那样,乖顺地回到他身边,依然保持着警惕的姿势,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那一刻,她的心跳如鼓,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对峙。
薄司泽的眼睛微微眯起,已然察觉到她心思的变化。
他抬手用力地抹去唇边的血沫,鲜红的血色与他的嘴色融为一体,显得愈加妖异而危险。
“没事,只是刚才跑得太急了。”他的声音仍带着那种熟悉的轻佻,仿佛一切都如往常般轻松:“猫,过来扶我。”
随即朝她伸出一只胳膊,眼中的冷意被迅速掩盖,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然而,知知却看到他另一只手中的枪却紧握不放。
她纹丝不动,目光闪烁不定,悄悄扫了一眼门的位置。
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愈发沉重,每一秒都如同刀刃般划过他们的神经,切割着每一寸肌肤。
“我叫你过来扶我!”他的声音陡然高亢。
知知心头一震,在他大声吼她的瞬间,猛然转身拧开门,毫不犹豫地跑了出去。
薄司泽瞳孔震动。
手中紧握着枪,决然起身欲追。可刚踏出一步,剧烈的疼痛冲击着他的内脏。
他闷哼一声,猩红的血液从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薄司泽抬手朝知知冲出去的方向猛开两枪,子弹划破空气,“嘭嘭”两声枪响。
他的身体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还好知知跑得极快,她刚好躲在门旁的墙壁后,距离仅有一人的宽度。
枪声回荡在空荡的楼道里,第一颗子弹偏了方向,击中墙壁,留下一个深深的弹痕。
第二颗擦着她的大腿飞过,在地上打出一个深坑,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知知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能听见血液在耳际奔流的声音。
楼下的人被惊动了。
许久之后,老太太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声音有些颤抖,透着一丝担忧地朝楼上喊道:“小姐,你……你们……没事吧?”
知知瞥了一眼屋内,那个昏迷不醒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她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回应道:“阿姨,没事儿,枪走火了,打扰你们休息了。”
“那……那好吧。”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些许疑虑,但最终灯光还是再度暗了下去,整个楼道恢复了沉寂。
知知从地上爬起,回到房间,关上门,定定地看着倒在地上昏厥的薄司泽,此刻她已然彻底冷静下来。
她用力将枪从他手中抠出来,那沉重的手枪握在手里显得格外冰冷。
她举枪对准了他的头。
薄司泽的呼吸还在微弱起伏。
她的手指在扳机上游移不定,心中一瞬间涌起无数念头……
她从未杀过人。
她不能为了杀这样一个人而毁掉自己的未来,这会在她的人生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况且,马克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如果薄司泽死得不明不白,马克一定能从蛛丝马迹中查出真相,她瞒不过去。
一个薄司泽已经让她受尽折磨,她不想再落入马克的手中。
枪举起,又放下,来来回回。
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沉重。
最终,她选择了放弃。
将手枪放进抽屉,用尽全身力气将薄司泽扶上了床。
这一晚上,知知擦干净了薄司泽脸上的,身上的血,检查过他的身体。
有旧疤和淤青,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致命伤。
他还在昏昏欲睡。
夜色沉沉,知知坐在凳子上,盯着他微拧眉头的睡颜。她根本睡不着,凝视着这个让她痛苦不堪的人,脑海中一片混乱。
没有发现伤,就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吐血。
如果他睡一觉起来就好了,那自己刚才没有放枪是无比正确的抉择。因为她没开过枪,也不知道要开多少枪才足以致命。
她在杀他这件事上反复横跳,似乎颇为懊悔自己未曾果断下手。
但理智却在不断分析利弊,告诉她当前的选择或许才是最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