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禹切了一晚上的椰子，挨了一晚上的骂，有些怀疑人生。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高级刀工是假的了，怎么切个椰子总是切不平直，刀老是偏，一点都不听话。
一枚椰子料理了大半个钟，才勉强把皮跟壳全部切削干净。可惜因为壳太硬砍的时候有些过，把果肉砍破了，椰汁全部漏了出来。
“拿了这么久菜刀了该轻该重心里还没个数？椰子壳多薄你心里没个谱吗！就你这刀工连豆腐都切的粗细不均还沾沾自喜了？”
“好歹是个大学生，领悟力怎么就这么差！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对抗不要对抗，顺着它的纤维去切！”
“掌好你的刀！练了这么久刀工连刀都抓不好吗！你看看你抓成什么样子！就是把刀塞猪蹄子里都比你抓的好看！”
“小胖别偷懒！你锅里铁砂温度太高了！”
齐禹瑟瑟发抖不敢回话。
他觉得自己当年之所以放弃学厨就是被齐清河骂的，他虽然不会打人但骂起来真伤人自尊。
齐清河对厨房里这点事极其较真，骂起人来根本不留情面。
但这也怪不得他，说穿了都怪齐老爷子——齐老爷子脾气更爆，会动手打人那种，他兄弟几个当年学厨没少挨抽。
后来他厨艺走到一众兄弟最前面，受老爹之命指点其他几位兄弟时，忽然发现如果他在老爹发作前先把人骂了，兄弟们说不定就能免掉一顿打。
骂的越凶越可能免打，甚至老爷子看不过眼了还会开口安慰两句炒道好菜。
从那天起齐清河就走偏了，成天在厨房逮着大哥小弟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把大哥当儿子骂把小弟当孙子训。
得亏几位兄弟都是讲道理识大体的主，被骂了还感激他，感情反而愈发好了，这也导致他三观歪了，平时和声和气率性洒脱，什么都不往心里去，可一旦指点起别人厨艺来就变成了满嘴喷粪口吐芬芳的暴躁祖安老哥。
这才是齐禹畏惧跟着齐清河系统性的重学基本功的根本原因。
面对庞亦津老爹还稍稍克制点，只是语气冲不会直接骂人，面对他老爹是真的半点不客气，也不怕把他好不容易重新升起来的兴趣掐死。
挨完骂，齐禹还得给椰子肉割开个口子，把剩下的一点椰汁倒杯子里问：“爸，嘴巴干了吧？喝点椰子水润润嗓子？”
“椰子没切好你还想喝椰子水？你看我手里的锅铲像不像椰子水……哦给我的啊，来一杯。”
齐禹默默给大佬递椰子水，然后苦哈哈的拿起个新的椰子继续切。
他这次学精了，按着椰子就一刀重重砍下去，直接将椰子壳底切开，但因为太用力菜刀险些嵌进砧板里。
“这么用力干什么？”齐清河浓眉倒竖：“你切椰子还是切墩板呢？想切墩板直接说，我给你买块新的给你切成丝！”
齐禹：……
怕了怕了！
椰子底被切掉后就有了个能受力的平面，齐禹把椰子放好，单手按住不让他乱动，抓着菜刀平上平下的用力切削起来。
胳膊有点酸，虎口有点痛，但他不敢说更不敢停，咬牙继续。
高级刀工还是有点讲究的，虽然第一颗椰子因为没经验所以切的有些坑，但他第二枚椰子很快就掌握了诀窍，调整持刀的角度与施力点，努力感受椰皮纤维的走向顺着纤维往下切。
虽然切面仍不免略略有些偏斜，但比起先前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齐清河眼里都有些震惊，儿砸这感悟力可以啊，比他当年第一次用椰子练习时表现要好太多了，虽然当时他拿椰子练习的时候刀工也远比不上现在的齐禹。
但他仍板着脸：“又切歪了！让你顺着纤维，你非要切断它干什么？看它不顺眼吗？看它不顺眼你干脆把地上的椰子皮捡起来剁成末算了！”
齐禹：……
老爹真的不是个好师父，他不知道教人不能光打骂，适当的夸奖和正反馈也很重要。
但无所谓了，齐禹是个很硬核的大男孩，他可以在心里自己夸自己，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自己给自己磕个头说声牛批。
“嗯，这刀切的不错，不愧是我。”
“不错不错，进步很快，又找到点新的感觉了，我就知道我很有悟性。”
“荒废厨艺这么多年还能有这份刀工，我真牛批。”
“是的没错，我有这本事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跟系统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啥？系统加点？系统加点跟钱有什么关系？”
就这样，齐禹一边过滤齐清河的责骂，只保留有用的指点和建议，一边不断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给自己拍彩虹屁。
夸到兴头上嘴角甚至挂起了一丝笑容。
庞亦津正好把锅里的铁砂水分逼干，想回头问问齐清河意见，就看到齐禹一边挨骂一边微笑，愣住了。
这……
唾面自干甚至怡然自得？
齐禹同学思想觉悟这么高的吗？
怪不得他这份年纪就有这份厨艺，虽然发挥不太稳定，但做的菠萝咕噜肉、牛肉丸、红烧乳鸽都是老爹叔伯那一辈才做得出的水平，超常发挥的时候甚至比我爸做的都好些……
这份心态就足够我学一辈子啊！
庞亦津不由肃然起敬。
“叮！员工庞亦津认可度提高。”
齐禹：？？？
耶？什么情况？
我切椰子切的这么狼狈，他认可度居然还提高了？
喜欢看我笑话？
与此同时，齐清河敏锐的捕捉到了齐禹刚刚嘴角挂起的那丝笑，又捕捉到他的笑忽然僵住，心里咯噔一声，骂人的话戛然而止。
卧槽儿子被我骂傻了？
我刚刚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那个……”齐清河赶紧仔细回忆了下自己刚刚连喷一小时基本没重复的话，咽了两口唾沫，忽然有些后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儿砸这一刀切的还可以，进步很大。”
“嗯？”齐禹茫然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因为愣神切偏的一刀，更茫然了。
这刀切的不错？
不错在哪里？
等等……难道切椰子好赖的评判标准跟我想的不一样？
所以明明我觉得自己越切越好老爹却越骂越凶？
想了想，他试探着切了更歪的一刀：“那……这一刀呢？切的好不？”
齐清河：……
芜湖完蛋，儿砸真的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