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捂着口鼻抽抽噎噎道:“我娘家村子里已经有人饿死了,说起来那人还和我爹是没出五服的兄弟呢!这才刚入冬……”
张大宝脸上满是不耐烦。
“哪年不饿死冻死几个人?以往也就罢了,如今我们自己个儿还困难哩!你要是再敢什么东西都往你娘家扒拉,小心我收拾你!”
吕氏哭得更大声了。
张老太瞧着火大。
当年她就不同意儿子的这门亲事,那吕家穷得叮当响不说,一家子都是懒汉,女儿也都是些没什么主意的糊涂蛋!
奈何张大宝色迷心窍,愣是瞧上了吕氏的几分姿色,犟着非她不娶,果然,这不是后患无穷吗?
不过,她这儿子也是个混蛋崽子!
若不是他把家业败了,弄得家里如此恓惶,吕氏要接济娘家就接济去,她哪儿还用得着计较几斤米几斤菜的?
张氏不好插话,便转到一边和侄子侄女儿们闲聊。
因问道五福怎么没去上学,是不是又赖床起不来,五福却低下头没说话。
吕氏插嘴道:“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哪里来的闲钱去读书?学堂里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少,如今也只剩下夫子本家的几个小孩儿还在那儿继续读书罢了!”
张氏也是一阵唏嘘,她知道五福书还念得不错的。
继而又想到自家儿子还从来没念过书呢!
都怪她这个当娘的不周全!
不过儿子身子虚,还是再调养一段时间才好,更何况今冬还不知是个什么景况,等来年再把念书的事提上日程。
张氏带着儿女在娘家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有邻居来串门。
邻居们本以为她一个被休的女人肯定憔悴不堪,却看见她和一双儿女都气色极好,个顶个儿的圆润白皙、清秀水润,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很好。
于是都猜想着她虽然被休,但肯定嫁妆还捏在手里,一时竟有人要现场给她做媒。
弄得张氏哭笑不得,午饭都没吃便辞了娘家人,要带上两个孩子家去了。
张大宝非要赖在牛车上说帮他们赶车,送他们回去,张氏无奈摇头。
张老太本来用张氏带来的肉蒸了肉饼要给她带上,她也推拒了没带。
“这孩子!到自己娘家还见外起来了!”
张老太嘟囔着回了屋。
不曾想收拾被褥时却在枕头下看到一个小荷包,里面有两个五两的银锭子。
她连忙追出门,牛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站在门前忍不住骂道:“这妮子才过了几天好日子,手就这么松散了!”
眼眶却不由得有些红了,自老头儿去世后,儿子立不起来,儿媳妇更是个没用的,家里里里外外都要靠她,饶是这样也没拦住儿子败家。
就连女儿被人扫地出门,她也没那个本钱敢大大方方地将女儿接回来过日子!
她捏紧荷包,又拍了拍怀里贴身放着的方子,下定决心无论吃多少苦受多少罪也要把事情做成了!
因为张氏耳提面命过许多次在别人家不许赖床,今天又早早地被张四喜和张五福吵醒,所以九上一路上都困倦得很。
偏偏牛车上躺着又不舒服,她就在半梦半醒间听着张氏跟张大宝唠叨了一路。
张大宝虽说有些混账,但脾气却不差,不管张氏怎么数落他他也不生气,只偶尔为自己辩解两句。
张氏也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的,没指望他能多听进去什么。
“别的就不说了!只一点,你是家中顶门立户的男子汉,不能从外面挣吃用回来便罢了,万不可再将家里的东西往外拿,如今年成不好,事事都要先紧着家中妻儿老小的肚子,你可得记住了!”
张大宝依旧晃悠着点头,多实心儿的话到了他那儿都是轻轻一阵耳旁风,张氏气得不理他了!
到了家,一切如旧。
果然,有大黑坐镇,没什么牛鬼蛇神敢起鬼心思。
张大宝见了大黑简直兴奋得不得了!他先时最喜欢养狗,家中养了好几条大狼狗,狼狗通人性,驯养好了,那叫一威风!
可惜后来得罪了人,被人给药死了,张大宝伤心了好久。
后来家中情景每况愈下,张老太嫌养狗费粮食,不再让他养了。
如今看见威风凛凛的大黑,如何不叫他欣喜?
虽说他一开始被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条狗诶!
一条他从未见过的狗,一条堪比猛兽的狗!
“厉害呀!”
在亲手验证大黑可以随随便便咬碎碗口粗的树枝后,张大宝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姐,你上哪儿弄来的狗?这简直……简直不像是狗!”
张氏心想,可不,这可是上天派来保护儿子的神兽,说不定就是那吃月亮的“哮天犬”呢,怎么可能像凡间一般的狗!
“什么像不像的,它不就是一条狗吗?没听见它‘汪汪汪’的?不过这可不是我弄来的,是它自己个儿跑到我们家来的。”
九上这时已没了困意,像逗小孩儿一般让大黑给张大宝表演,一会儿站立一会儿坐着的,用嘴接树枝,拿递东西,还能骑!
把张大宝稀罕得抓耳挠腮的,连连问他姐讨要,非要带回去自己养。
九上飞他个白眼儿,大黑直接用脑袋把他顶出了门。
张氏笑道:“我还指望它给我看家护院儿呢,你想得倒美!”
吃过午饭后,张氏就催着张大宝回去,张大宝却说:“再等等!”
没过多久,村子里就传来了吵嚷的声音。
张大宝拉上张氏就走,“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九上拉上周小鱼,关上院门也跟着去了。
周家门口围满了人。
等他们到的时候,秦氏已经被人像拖死狗似的从里面拖了出来,周明才也被押着跪在了地上,本就烧毁了的脸上又添了淤青,额头上有斑斑血迹。
周老头儿和周老太嘴里“儿啊儿啊”地喊着,腿却很诚实地定在几名大汉的拳头之外。
九上从周围人的七嘴八舌中听出了因果。
来的这帮人是秦氏原先的夫家——郑屠户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