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后跟着不少伺候的人,身旁带着瑶妃娘娘。
萧玙看了一眼,连忙上前行礼。
“参见陛下,参见瑶妃娘娘。”
“平身。”
萧瑾紧紧握着身旁楚意瑶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挡住了她半边身子。
尽管萧玙是他的侄儿,但在皇帝看来也是个外男。
秋猎这几日,皇帝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楚意瑶身上,打猎基本上也都带着她一起,倒是没怎么注意萧玙。
今日一见,他一眼就看见了萧玙眉尾处的伤痕。
“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儿?”皇帝问道。
萧玙心中一紧。
这伤痕是救宁昭仪的时候伤的,她毕竟是陛下的妃嫔,这件事情定然不能如实说,否则平添许多麻烦。
“回陛下,这是打猎时,不小心被树枝蹭的。”
皇帝倒是注意到了萧玙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不过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萧玙是受了伤不好意思。
“你如今打个猎都能受伤,往日里的本事都去哪了?”
萧玙垂下眼眸:“臣的骑射本就不如陛下,让陛下见笑了。”
皇帝没再多问,说了两句就放过了他:“行了,快去入席吧。”
说完他就拉着楚意瑶去了篝火晚宴入席。
这次秋猎后宫所有妃嫔都来了,可如今后位空悬,楚意瑶在整个后宫中位份最高,也最受宠爱。
宴会上,她被安排在了皇帝旁边的位置,与皇帝同席而坐。
底下的妃嫔和官员们对此虽颇有微词,但也只敢在私底下议论几句,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扫兴。
戚宁坐在楚意瑶下首的位置上,再往下是其他的妃嫔。
萧玙等皇亲国戚则坐在对面的席位。
今日戚宁的穿着打扮和前几次见面一样,并不怎么扎眼,她甚至都没带什么华丽的首饰,但莫名的,萧玙一入席就看见了她。
宴会上有各种歌舞表演,席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戚宁却很安静,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喝酒吃菜,几乎不与旁边的人说话交流。
同席而坐的皇帝和瑶妃娘娘看起来恩爱有加,戚宁时不时看向他们,眼底流露出些许羡慕和落寞的神色,眉眼间染着轻愁。
宫中不是有传言说,宁昭仪是除了瑶妃娘娘之外,最受陛下宠爱的妃嫔了吗?
如今看来,好像与传言不符。
看着戚宁眉眼间的愁态,萧玙竟然有些不忍。
“萧玙?”
“殿下,陛下叫您呢。”方平在萧玙身后偷偷扯了扯他的衣摆提醒道。
萧玙心口一跳。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他居然当着皇叔的面,在打量他的妃嫔。
皇帝后宫的事情岂是能由他人随意揣测的?
好在方才他的目光是定在自己的酒杯上,没有直勾勾地盯着宁昭仪。
他站起身:“陛下。”
萧瑾看着他:“走什么神?”
“臣只是有些疲惫,一时犯困,请陛下恕罪。”
众人把目光都聚集到了萧玙身上。
戚宁看了萧玙一眼,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菜。
萧瑾摆摆手:“罢了,坐下吧,朕不过是想问问你母妃生辰的事情。”
这次秋猎,老王妃并未随行。
萧玙这才坐下:“回陛下,母妃下月生辰,只是她老人家不喜奢华,也不爱凑热闹,已经说了不摆宴席。”
老王爷去世多年,老王妃一直深居简出,为人处世十分低调,已经好几年不办生辰宴了,皇帝对此不算意外。
“朕自然尊重皇嫂的意思,只是今年不办寿宴也就罢了,朕听说明年是她的大寿,该办还是得办的。”
萧玙点点头:“臣明白。”
好不容易应付完皇帝,他才暗自松了口气。
萧玙心中警醒,关于皇叔后宫的那些妃嫔,不管是瑶妃还是宁昭仪,他以后都再不能过多关注,否则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后半场宴席,萧玙再也没往戚宁那边看过一眼。
这次出来秋猎几天,楚意瑶一直被皇帝的人监视着,偶尔看似没人看着她的时候,实则也有人暗地里盯着她,给她设下试探她是否逃跑的陷阱。
这是楚意瑶被皇帝带进宫后,第一次出宫游玩,尽管她厌恶萧瑾那些监视和试探的手段,但难得出宫一次,再加上戚宁事先的叮嘱,她尽量顺着皇帝,没有想着逃跑。
出来玩了几天,她的心情确实还不错。
只是这样的自由日子格外短暂,翌日秋猎结束,皇帝便摆驾回宫了。
回宫第二天,楚意瑶就怒气冲冲地来了长宁宫。
她把所有伺候的人赶了出去:“宁姐姐。”
戚宁看着楚意瑶这副模样,调侃道:“前几天出去玩不是还挺开心的吗,怎么今日这么生气,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
楚意瑶不客气地在戚宁对面坐下,又自顾自倒了杯茶饮下。
戚宁说:“陛下又怎么了?”
楚意瑶撂下茶杯:“姐姐,他居然让我筹备中秋宴,你说可不可笑?”
刚刚结束秋猎,如今距离中秋宴也就仅剩几天时间了。
“陛下让你筹备中秋宴也正常,谁让你位份最高呢。”
戚宁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不过不用担心,中秋宴就在眼前,现下这个时间,内务府肯定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最多指点几句,检查一下他们的安排是否有差错,不会有太多事情的。”
“指点?”
楚意瑶自嘲地笑了笑:“我听说,历朝历代,向来都是由皇后负责筹备宫宴,哪轮得到其他妃嫔。”
“我位份最高又如何,姐姐可知道私底下那些妃嫔和宫人是如何议论我的,他们说我德不匹位,说我身份微贱,说我没资格坐这个位置。”
“要不是因为我救了萧瑾的命,又怎么可能入宫为妃,位份还在其他官家小姐之上呢?”
“如今萧瑾让我筹备宫宴,那些人即便表面上听我的,实际上心里也不会服气,再说我也确实不会啊,哪有本事去指点他们。”
戚宁沉吟片刻:“这,说不定陛下就是想让你学着管理这些事务,日后……”
“日后让我当皇后?姐姐觉得有可能吗?”
戚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意瑶打断了。
其实她的未尽之言不是这个意思,但萧瑾的行为确实很有误导性,楚意瑶会这样想并不奇怪。
戚宁沉默了下来。
在原剧情中,楚意瑶和萧瑾互相折磨一辈子,她确实一辈子都没当上皇后,最高就到了贵妃的位置。
后来虽然是楚意瑶的儿子登上了皇位,她可以做太后,但她根本就不稀罕。
当然,萧瑾是有皇后的,如果按照原剧情的时间,明年年底萧瑾就会迎娶郑国公嫡女郑沁容为后。
这个皇后是个厉害的角色,楚意瑶有一次逃出宫就是她暗自操作的,她还害得楚意瑶的第二个孩子夭折。
之后,她在皇后的位置上坐了十几年,直到故事尾端,才被打入冷宫。
楚意瑶唇边带着讽刺的意味:“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皇后呢,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小绣娘,就算萧瑾想让我当皇后,那些文武大臣也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萧瑾心底里也觉得我不配,其实他也看不起我,觉得让我当他的妃嫔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我不是觊觎皇后的位置,只是觉得有点悲哀。”
“他之所以让我去负责什么中秋宫宴,一方面是觉得我不懂规矩,想让我多学些规矩;另一方面,也不过是想让我忙起来,没空去想其他的事情。”
“意瑶。”
戚宁握住她的手。
不得不说,楚意瑶还是很了解萧瑾的,对萧瑾的想法猜的八九不离十。
“宁姐姐,他这是把我当鸟逗呢。”
楚意瑶红着眼眶:“当了妾,就是一辈子都是妾了。”
戚宁握紧楚意瑶的手,安慰她:“你若是不愿意,拒绝便是。”
“他是皇帝,哪里容得旁人忤逆他的意思,这不,我才又和他吵了一场。”
说到这里,楚意瑶像是骤然清醒了过来。
她紧张地问:“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和他争吵,这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戚宁摇摇头:“不会的,你想多了。”
“如果只是一味地顺从,那不是你的本性,反之,不事事顺从才显出你真实的性子,今日你和陛下吵了一场,也算是歪打正着,更不易让陛下生疑。”
“只要过几日你们再缓和关系,不会对我们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的。”
“那就好、那就好。”
楚意瑶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在戚宁这里待了许久,好半晌才回自己宫里去。
戚宁刚送她离开没一会儿,皇帝那边又派人叫她去御书房。
戚宁倒是配合,换了身衣裳就去了。
皇帝找她,不外乎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戚宁到了御书房,把楚意瑶的部分想法告诉了皇帝,劝他不要强求,既然她不愿意就算了。
皇帝听完虽然面色不佳,但到底还是收敛了逼迫楚意瑶的意思。
待戚宁从御书房出来,就连单纯的秋露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娘娘,奴婢怎么觉得,瑶妃娘娘和陛下是把您当中间的传话人呢?”
戚宁轻笑出声:“你这丫头,还挺聪明,居然看出来了。”
“奴婢猜对了?”秋露拧起眉头,“难道就是因为这样,陛下才会给娘娘晋位,才会把大公子从大牢里放出来?”
戚宁沉默着没回答。
秋露见状便知她是默认了。
难怪,难怪上次娘娘去御书房给陛下送汤求情,陛下会答应,不仅放了戚荣,还晋了娘娘的位份,原来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难怪自家娘娘至今仍未侍寝,原来所谓的恩宠不过是表面的假象。
秋露忿忿不平:“娘娘,您也是陛下的妃嫔,陛下也是您的丈夫,如今他们俩竟然让您做这种事情,那不就相当于让您撮合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吗?”
“秋露,慎言。”戚宁打断她的话。
“陛下是天子,他是君,怎么能把他当成普通的丈夫呢?至于这件事情,也是我自愿的。”
她微微叹息了一声:“秋露啊,想要在宫里好好活下去,总要找个合适的法子,不管如何,我们如今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不是吗?”
戚宁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眸中的哀愁却无法掩盖。
秋露满眼心疼地看着戚宁。
和旁的女子分享丈夫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调和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关系。
自家娘娘以前也是个骄傲的女子,如今让她做这种事情,这简直是种侮辱!
秋露觉得戚宁是在故作坚强,实则心里肯定委屈极了。
“娘娘,这样太委屈您了……”
戚宁拍了拍秋露的手,没再多说什么。
系统冷不丁冒了出来:“宿主,你怎么连秋露都骗啊,瞧瞧她那心疼的样子。”
戚宁淡淡地说:“什么叫骗,不是她自己这么认为的吗?我只是让她继续误会下去而已。”
不可否认的是,戚宁确实有意引导秋露往这方面猜想。
即便秋露衷心耿耿,值得信任,戚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
有时候活的糊涂单纯点没什么不好。
当然,戚宁也没有和系统解释太多。
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面,不如想想该怎么和萧玙更进一步。
好在,距离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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