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鸟在树间盘旋,枝巢中的另一只鸟同它应和,它衔着花朝它飞去。
忽而有一片花瓣落在栖乐两束辫发的中间,越钦刚抬手,栖乐下意识后退:“做什么?”
“你头上落了雀鸟的定情信物。”
栖乐一愣,越钦缓缓地补上她退的几步,拈着那片花瓣递到她面前:“粉色的心形花瓣,可不就是定情信物。”
“无聊。”
“不信啊?”越钦指向树叶缝隙:“你抬头看。”
栖乐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双雀欢呼,叽叽喳喳不知是何意,出口就有点扫兴:“今朝虽是同林鸟,临难时,还不是各自飞。”
“也是,不知道是谁舍弃了她的未婚夫,以后是不是也会无情地抛弃我。”
没事提什么未婚夫,真是自作自受。
不过这人恶人先告状,未来还说不定是谁抛弃谁哩?
栖乐抬手贴了贴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还胡言乱语?”
一瞬即逝的温差,让越钦反应过来:“世子妃如此动手动脚,容易让我误会。”
栖乐坦坦荡荡:“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我情根深种,至死不渝。”
他说这话时一字一顿,稍不注意就会被他面上的认真欺骗。
栖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嗤道:“也不知是谁,学话本里英雄救美,全然忘了避开石头,除了挡开,还可以躲开,平白受皮肉之伤。”
“如此说来,我也想问问世子妃,我自残关世子妃何事,你为何牵手制止,毕竟牵手这种事情,只有情人之间才做。”
越钦也较真起来:“险些让我以为世子妃动了别的什么心思?”
栖乐简直瞠目:“怎么可能,我这寻常凡人,有自知之明,可不敢对阎王动心思。”
“我也只是提醒世子妃,我们之间有楚河分界线,世子妃还是别轻易越界为好。”
“这话,应该是我提醒星纪,而且不是梦河分界线,是阴阳分界线。”
越钦:“……。”
他瞧着栖乐这不服输的模样,转而正色道:“还去不去看蚕花会?”
“当然去,不去又要等一年。”
她们去的不是蚕花庙,是醒山最热闹的蚕花集市。
栖乐停在蚕丝娃娃店铺旁,越钦问:“你手巧,要不要试试?”
“我不善丹青。”
“巧了,我善丹青。”
老板也在一旁招揽:“确实巧,公子和夫人更应该试试。”
越钦刚付完银子,老板就补充道:“这蚕丝娃娃最灵验,说不定明年就能抱上娃娃了。”
栖乐见越钦顿时傻眼,走进去还一直在笑。
“笑什么?”越钦纳闷道。
栖乐实话实说:“我猜,要是早听到老板的后一句,你就不付钱了。”
“那是自然,谁要同你生娃娃。”越钦几乎脱口而出。
“放心,我没有那么上赶着,等回去就帮你物色一个好生养的,明年肯定能为府上添一个小公子。”
越钦信誓旦旦道:“你要给我纳妾,我就给你添个男宠。”
什么人啊?
给他纳妾不乐意,非要主动戴绿帽子。
栖乐:“……。”
一时间屋内安静下来,老板看着栖乐捏的蚕丝娃娃,忍不住夸赞:“夫人的手真巧,谁娶到你真是好福气。”
从商之人皆能说会道,两边都不得罪。
栖乐放下剪刀,整完衣裳,将蚕丝男娃娃在越钦面前晃了晃:“像不像你,靠你添七窍了。”
越钦接过蚕丝男娃娃转过身。
适才背对背,这下面对面,栖乐突然发现他手中也有一个蚕丝女娃娃:“你捏了一个心上人啊?”
越钦来不及藏,只能大大方方拿出来:“瞎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捏一个我,我当然也要捏一个你。”
且不说他那蚕丝捏的不服帖,衣裳也是东一片西一片,左右也不齐整。
栖乐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太丑了吧?”
越钦放在栖乐面前仔细对比:“实事求是而已。”
“手艺真差。”栖乐讽刺一句。
越钦往她面前一送:“要不你来画丹青?那样的话应该能将丑演绎到极致。”
栖乐简直不敢想象,推辞道:“那就劳烦星纪把我,不,把她画好看一点。”
“放心,我肯定会尽我所能,让世子妃满意的。”
于是两人背过身,栖乐摆弄着零碎的绢布,无聊之际又做了几个蚕花。
一炷香之后,越钦拿着蚕丝娃娃,同她坐在一块,献宝般地问:“如何?”
本以为他会恶作剧,没想到两个都用心画了,栖乐缓缓道:“还行吧。”
“说谎,明明就是两个袖珍般的我们。”
越钦说完,慷慨地将蚕丝男娃娃塞到栖乐手中:“最好的,给你。”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个人,他愿意将最好的都给你。”
栖乐记得曾几何时,她向娘亲讨要蚕丝娃娃时,娘亲就是这般说的。
她还说了一句:“等你遇到那个人时,把他带回来,娘亲给你做一对,你们一人一个。”
若是娘亲知道自己依托姻缘借势生事,她应该会很失望。
毕竟在她心中,姻缘应该是干干净净的,就像爹爹和娘亲那般无邪。
就像青色那般纯粹,所有带青色的字都是美好无瑕的。
何况是同心字组成的情,好像被她玷污了。
蚕丝娃娃铺临河,两侧悬挂的青幔悠扬,栖乐慢慢地、缓缓地看向越钦:“星纪,我们能不能换一下?”
“好。”越钦毫不犹豫道,顺手就做了交换。
“你不问缘由?”
“我能不能问另一件事?”
“请讲。”
越钦斟酌了下说辞,许久才道:“你今日为何在原地等我?”
“因为——。”
你肯定会回原地找我。
越钦依旧静静看着她,没有催促,屋外晴光冉冉,抛来的流光在此定格。
栖乐移开目光:“人生苦短,不该花时间在找人上,待在原地能等到的人,何必让其绕七街八巷。”
越钦笃定:“你并不喜欢你那个未婚夫。”
栖乐一惊:“何以言此?”
“因为有此见识的,纵然朝生暮死,也会毫不犹豫跟他度一朝是一朝。”越钦不知怎么,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所以你那个未婚夫是去世了吗?”
这是能说的吗?栖乐自然地避开:“你怕他来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