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尧琛才知道,凌郁离口中曾出现过的爱人……竟是左杉。
他本该愤怒的,像每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那样。
他的前未婚妻,居然在跟他分开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和他的小叔搅到了一起。
但可能是这件事揭开的时间不太对。
在叛乱、斗争和生死面前,他个人的心理活动太微不足道了,也根本无人关心。
那惊心动魄的一天,目睹了一切的凌尧琛到最后脑中只剩下一个奇异的念头:
原来,从未看得上他的左杉,也会将另个男人放进眼里心里。
也会为了那个男人失魂落魄、哀恸如斯。
这么一想,他委实是失败极了。
……
凌尧琛最终也没有进病房。
换做从前,他大概会直接闯进去唾骂和质问,把场面弄得极其难堪。
凌尧琛自嘲地笑了一声。
多稀奇啊。
他这么我行我素的一个人,竟然也有一天会想着粉饰太平。
到底,他已经不是那个能肆意妄为的凌少帅了。
心不在焉地往外走,途中却撞上了一个人。
是文晗。
自从文荣盛死后,这个表妹也让他越发看不透。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看透过。
“表哥?”温思寒挑了下眉,眼角挂着点戏谑的笑意,“去看过小舅了?”
凌尧琛模棱两可地应一声,神色郁郁。
温思寒还是那样一针见血,看着他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左小姐在里面?”
凌尧琛不想继续聊了。
他抬步欲走。
擦肩而过时,听见她问:“后悔吗?”
凌尧琛步伐顿了顿。
后悔什么呢。
他没有问。
也没有答。
*
蔺修竹养伤期间,陆续有许多政商名流前来探病。
左永瑞也来过。
明里吹捧讨好不说,暗里也一直示意尤桑要把人给伺候好了。
自她和蔺修竹的关系在外头传开以后,每次回左家,左永瑞都少不了一番嘱咐。
“倒是我小瞧你了,居然扮猪吃虎得了凌少将青眼。”
“不过爹得提醒你一句,这男人该哄要哄,身段该放就放,别拿乔,省得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之前的事决不能再给我来一次,凌少将和前头那个可不一样。”
“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多跟家里商量商量,说到底,左家才是你的后盾。”
“……”
诸如此类,听得尤桑耳朵生茧,烦不胜烦。
比之前她和凌尧琛有婚约时要上心多了。
左右不过是觉得她现在更有价值了而已。
毕竟从前真正有话语权的是凌尧琛他爹,现在可是凌郁离本人。
可不得好好抱住这条大腿。
尤桑懒得搭理他,蔺修竹却是听不下去。
“左先生,您过虑了,我还没有到衣食住行都要人伺候的地步。”
“也请您放心,杉杉若是同意做我的妻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他笑了笑,在某几个字上加了重音,“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给她委屈受。”
左永瑞虽然有时候自作聪明,但确实不是个蠢人。
蔺修竹都这样说了,他哪能不明白自己也在“任何人”之中。
眼皮一跳,脸上谄媚中透着精明的笑容也僵了僵,打着哈哈道:“小女能得将军如此看重,是她的福气啊。”
蔺修竹:“她愿意待在我身边,才是我的福气。”
左永瑞:“……”
曾以为这个大女儿安静木讷,没想到竟是个有狐狸精潜质的,能把年少成名手腕铁血的凌郁离迷成这样,可见之前在凌尧琛面前的蠢样确实是装的。
左永瑞本想以未来丈人的身份卖个好,没卖成就算了,还碰一鼻子灰,心有郁卒地离开了。
尤桑一直没插话,等人走了才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坐在病床上的人,似笑非笑,“呐,将军慢用。”
蔺修竹眉头微挑,没接过去,反倒张开嘴:“啊——”
尤桑好笑地将苹果塞进他嘴里堵了个严实,“吃你的!还真想让人伺候啊?”
蔺修竹抬手接住苹果,啃了一口咽下,慢吞吞说:“偶尔几次那叫情趣,要是来真的我怎么舍得?”
尤桑轻声一笑,“油嘴滑舌。”
蔺修竹不赞同地哼哼,抓着她的手要往自己嘴上放,“你摸摸,哪里油了?”
尤桑手上还沾着削皮时留下的汁水,微干了以后黏黏的不太舒服,无奈地蜷起手指避免抹上他的脸,“别闹,我先去洗个手。”
蔺修竹却没这么轻易放过她,“行吧,不摸,亲一下也可以证明。”
“真的,苹果汁,甜的。”
他说着就放开手转而拢住她后颈往下一勾,尤桑心知这是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色狐狸,索性放弃挣扎随他去了。
就在两人唇即将贴上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尤桑:“!”
她猛地挣开往后退了一大步,膝弯差点撞上身后的椅子。
门外,孟青城拎着果篮笑得温文尔雅,看上去倒是没一点撞破人家亲密的尴尬。
“打扰两位了,我方便进来吗?”
尤桑耳根爬上红云,还有往脸颊蔓延的趋势,闻言连忙道:“当然可以,老师请进。”
蔺修竹脸皮就厚多了,没一点儿不自在,甚至满脸被打搅的不爽。
也没招呼人,把苹果啃得咔嚓响,像是泄愤。
尤桑不忍直视地捂脸。
说他是醋精一点没冤枉,吃凌尧琛的醋就算了,连孟青城的醋他都吃。
蔺修竹腿好之后搬回了凌公馆,刚接手军务那段时间很忙,因为处处受阻心情也不是很美妙,急需亲亲抱抱求安慰。
但尤桑不让他大张旗鼓去左家或者学校找她,怕平添麻烦,于是静安路的那个小院就成了他和尤桑的秘密约会基地。
每次约完会充完电,都像只饱餐一顿的大猫,懒洋洋地抖抖耳朵甩甩尾巴,又有耐性去和军中那些各怀心思的人周旋了。
然而有一次,约好的那天,他从下午等到晚上,派人去学校和左家找了都没影儿。
尤桑是个很守时的人,就算临时有事也会和他说一声,就在他怀疑人出了事急得差点发全城搜寻令的时候,尤桑才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前。
原来是孟青城那段时间身体虚弱,跟尤桑一起讨论工作的时候突然晕倒了,被她送去医院,还做了个小手术,期间手忙脚乱的也没能找到可靠的人过来递个消息,等她把人安顿完匆匆赶过来,还是迟了很久。
事后尤桑又是道歉又是哄,蔺修竹倒没和她生气,只是从此给孟青城记了一笔,每次见到都没有好脸色。
孟青城却是没有感觉到似的,又或者感觉到了也不介意,施施然走进来坐下,礼貌开口寒暄:“凌将军身体恢复得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