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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素素一怔:“押金?”而且还是三百文?

她这辈子见过三百文吗?

哦,是见过的,但是那是阿雨的师父给的,她只是帮阿雨收着。那不是她的钱!

却见孟雨咧开小嘴直乐,伸直了小手,努力往上够。没办法,人太小,柜台总是那么不友好。

在掌柜看过来时,她伸开小手,掌心里,一个小银锞子那么显眼,那么夺目。

“伯伯,押金!”

掌柜的问询的目光看向赵素素,赵素素正看着孟雨发怔。掌柜的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又看孟雨。

孟雨直接把银锞子递给掌柜:“两件!”

掌柜的听得笑起来,这小孩,小小年纪,是真的毫不吃亏。

这银锞子,是五钱的,值个五百文,做两件的押金,倒也勉强合适。

他笑看孟雨,转头对赵素素笑道:“小娘子是个有福气的,这孩子机灵着呢!”他举着银锞子,又问:“小娘子确定接两件三十文的活,是吧?”

赵素素点了点头。

此刻她心情还是复杂的,她极少出门,虽说是成年人,在和人打交道这块,可就不如孟雨了,被掌柜的目光一直视,就不自觉地避开目光。

掌柜的也没在意,拿了两块布:“这是已经裁剪好的,线也在里面,只需要缝制,小娘子拿好了!”

他又交代:“小娘子,这些布料不可损坏,不可弄脏,在缝制的时候,也不可出错,不然是要赔的!”

孟雨眨着眼睛,看见掌柜的低头在一个簿子上做着记录,她伸手:“伯伯,契据!”

掌柜一拍头,笑着说:“差点忘记了!”

写了一张收钱五百文押金,十日内交货的契据递出来。

赵素素浑浑噩噩地接过,十天就可以赚六十文,这是她从没想过的。

当然,掌柜的叮嘱她也记住了。

她小心地把布料放进自己的旧布包里,再小心地抱着。

“娘亲,十天可以做得完吗?”

“只要缝制,五天就够了。”

“娘亲,周夫子那种衣裳你能做吗?”

乡下人的衣裳,用料简单许多。

周夫子穿的是文士秀才的襕衫,又比乡下人的衣衫复杂。

孟雨仔细观察着赵素素的表情,见她毫没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她是真的会吗?

“那娘亲,再买布料,还做两件,交货一起拿来?”

赵素素想了想,点了点头。

今天的事,对她也是一个冲击,如果布料买来做衣服,不但自己可以穿,还可以卖的话,那是不是真的比下地更划算些?

等以后有了钱,再去买两亩肥沃的地,那样她们家就不愁吃穿了。

还是上次的那家布料铺子,这次她选了靛蓝色,孟雨也选了竹青色,两种颜色的布料,各买十尺。

竹青色的料子好些,靛蓝色的差点,一共需要九十七文,孟雨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抓住掌柜的衣角:“伯伯,少些,我娘没这么多钱!”

掌柜听笑了:“这么小就知道讲价了?”

赵素素反应过来,也弱弱地说:“能少一点吗?”

“行吧,既然你们开口了,那就九十五文。”

孟雨小手不放:“伯伯,九十,九十!”

掌柜看她那样子,越发觉得好笑:“你才多大?砍价还挺狠。九十卖不得,怎么也得加一点!”

孟雨仰着头,一脸单纯:“以后多,今天少。”

赵素素是会猜测孟雨心思的,立刻补充:“掌柜,以后我们会经常来,要得多,今天是钱没带够,这些你就九十文卖给我吧!”

“九十二文,不能少了,小娘子,小本生意,真不能少太多!以后你来买,要是要货多,再给你打折。”

赵素素付了九十二文,心里很高兴,一下少了五文呢。

要不是阿雨提醒,她几乎都忘了讲价这回事。

家里的线不多了,这两种布料要的线也不一样,她又去买了些针线,还买了把新剪刀。卖兔子的钱花得精光。

还好那套衣服卖了二十文,赵素素决定大方一回,阿雨不是一直叫着吃肉肉吗?再去买些猪肉吧!

孟雨很高兴,今天娘亲经历了接活,讲价,而且消费观好像也提升了些,竟然还会去买猪肉。

她要一点点引导娘亲把思路打开,眼界打开。让她不再只念着家里那半亩地。

接下来几天,赵素素没空去种地了。她先是把成衣铺的那两件活儿给做完了,再将买来的布裁剪,缝制。

孟雨在一边玩,注意到赵素素根本不需要思索,只在布料上画好线,剪刀下去咔嚓咔嚓,就把布料剪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极而流。

之后就是缝制。

她本能地觉得,这要不是精湛的技艺,就是超人的天赋。

但一个乡间农妇,哪来的这样的天赋?

“娘亲,我有外公外婆吗?他们住在哪里?”

正缝衣的赵素素,忽地手一颤,针头就扎进指尖,一粒血珠冒出来。

赵素素放下衣服,转过头看孟雨时,眼神复杂,她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

想过各种可能,但孟雨全没料到,得到的会是这个答案。

见她不再缝衣,孟雨扑进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稚声稚气:“那是没有吗?”

搂着女儿小小的身子,赵素素默了一下,似乎想说,但又觉得阿雨太小了,说了她也未必会懂。

但这么多年沉积在心中的情绪,因女儿的一番话,突然涌了上来,听不懂也好,听不懂,那听到什么都会忘记。

她声音更轻更轻,像是来自久远的记忆:

“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弟弟有妹妹。爹娘不喜欢我,对我非打即骂,我在家里要做很多很多活。”

“八岁时他们把我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家里也不穷,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卖了我。我被分到针线房,在那里我学得很快,后来厨房缺人,我又分到了那里。在主人家有吃有穿,也没人打我,日子比在家里还舒服些。”

“但是有一天,那大户人家突然遭了难,听说是要流放,家里的下人突然就散了。他们把我的身契还给了我,还给了我一些钱。”

“我从没遇到过那么多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去官府消了奴籍后,我想去找我爹娘,但我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他们也从来没来看过。后来我生病了,遇到了你爹。我就跟他回了这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