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如竹竿的掌柜，略显枯瘦的手指在那衣料上弹了弹：
“才七两银子一匹！”
赵素素：“……”
她结舌：“七，七两？”还是便宜的？
掌柜的看她一眼，指着另一匹：“这个是烟罗浣花锦，二十两银子一匹！”
赵素素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带来全部家当二十七两，竟只能买两匹衣料吗？可她需要四匹，而且按契书上所说，连本带利最后只能得十三两多。
这亏的钱，把她卖了都不够还！
她觉得天都是灰暗的，眼前更是灰蒙蒙一片，让她想晕过去。
孟雨在一边听着，在心里轻轻叹口气，这个娘，真的是很矛盾的存在。
她有精湛的技艺，很有天赋，但她又显得太过不食人间烟火，对于那些物价，几乎是一无所知。
之前在镇上的布庄买过东西后，勉强知道一些衣料的价格，那镇上的布庄最好的料子三两银，她就以为别的再贵也贵不过三两去。
可她却没想过，那只是一个小镇，好东西有限。
只是一趟县城之行，可能就打破了她的认知。
孟雨指着旁边那匹：“这个多少？”
掌柜的见是个孩子问话，没有理会，只是瞟了赵素素一眼：“小娘子，这两匹你要不要？”
赵素素不知道，不要没法交差，要又太贵！
孟雨扯扯她：“娘，这个好看！”
赵素素看一眼，那是不同于刚才所说的这两种衣料，但也是镇上没有的。
“这，这个多少？”
她嗫嚅着问。
“这叫黄花锦，二两银子一匹！”
孟雨对掌柜：“我们家离得远，拿得多送货吗？”
掌柜再次看了这小孩一眼，哟，小小年纪，说话还挺老到。
“多远？”
“白武镇上！”这次，赵素素自己接话了。
掌柜的沉吟了一下，说：“买十两银子以上的东西，可以送！”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多少钱一匹？”
“这个一两银子！这个五百文，这个七百五十文，这三百文！”
“这个拿三匹，这一匹！这个四匹，这个两匹，这四匹，一共多少？”孟雨知道，这时候的赵素素，早已六神无主。
指望她做出更多已经不可能，她快刀斩乱麻，先买为敬。
掌柜的拿眼看赵素素：“小娘子，确定买这些吗？”
一个孩子说的话，他不能当真，还有她们一来，不是就奔着流彩织花锦和烟罗浣花锦两种料子吗？怎么一尺都不要？
赵素素胡乱地点了点头。
掌柜这才对孟雨道：“这两种不要吗？”
孟雨想了想：“各要一尺多少钱？”
“一尺也不够做衣裳呀！”
“不卖吗？”
“卖卖卖！”掌柜的笑呵呵，“一起十二两六百七十五文！给你抹个零，十二两六百七！”
“十二两卖吗？”
掌柜的哼笑：“你这孩子，这是在胡乱讲什么价呢？买什么东西能少这么多？这样，我再大方点，把七十文也给你抹掉！”
“不能吗？不知道那一家可不可以！娘，我们去那边看看。”
浑浑噩噩的赵素素机械点头：“好！”
眼见得这娘俩竟然真的要走，掌柜的错愕。
这讲价讲价，有来有往。
可这孩子一句话直接走人，那个妇人也是，多的话全不说，就往外走了。
“回来！回来！我这真是最优惠的价格了，十二两半，怎么样？”
孟雨摇头：“掌柜伯伯，不用那么为难的！我们去那家也是一样的！”
掌柜：“……”
他无奈：“真不能少那么多，你好歹也得让我赚点儿不是？”
孟雨不再回头，赵素素此时不在状态，压根不说话，两人已经跨出店门了。
“算了，卖给你们。真是怕了你们了！”掌柜就没见过这种讲价的，一个价喊到死，一文都不加！
赵素素后知后觉：“啊，谢谢！”
最后付银六两，剩下的六两，货送到之后付。
“白武镇素锦裁缝铺！”赵素素报了地方，孟雨对掌柜的甜甜一笑：“掌柜伯伯，我们晚点走，可以搭你们送货的马车吗？”
掌柜：“……”
这娘俩倒了个个儿，小小的孩子精明得很，倒是这当娘的，木木呆呆的不在状态。
是孩子太聪明了，还是当娘的太蠢了？
“可以吗？”孩子眉目如画，有如敷粉，唇红齿白，黑葡萄般的眼里盛着眼巴巴的眼神，谁忍心拒绝呢？
反正送货也是送，多加两个人，只要她们坐得下。
他挥挥手：“行，不可太晚，我家送货伙计还要回来的！酉时你们还没到，就不等了！”
“好的，好的！”赵素素应着。
掌柜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孟雨，不知是羡慕还是唏嘘：“你这小娘子也是有福，生了个这么聪明又伶牙俐齿的孩子！”
赵素素腼腆地笑笑。
直到被孟雨拉出门，她才忧心忡忡：“阿雨，咱们买的料子不是那些料子，那可怎么办好？”
“娘亲不用担心，穆叔叔教过我遇到这种事怎么办！”
“真的？”赵素素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嗯！”孟雨点头。
“那咱们怎么不赶紧回去？这，这里咱们也不熟！”
“娘亲，既然来了县城，咱们就了解一下价格！这次娘会被坑，就是吃了不知道价格的亏！”
赵素素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羞赧之中又有惭愧。
因为不知道具体价格，才会被人钻了空子。
想到要亏一大笔，赵素素的心情一点也不美好。
孟雨一眼就看透她的担忧：“娘你别担心，我已经有办法了，不会亏钱的！”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顿时让灰心丧气有气无力的赵素素瞪圆了眼睛：“真的？”
在女儿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赵素素的心终于稍稍安定。
接下来，孟雨让赵素素问一样样东西的价格，不拘衣料的，甚至还有胭脂的，杂货的，连打铁匠那里，都去问过。
刚开始，赵素素张不开嘴，总要磨蹭许久，然后在孟雨湿漉漉眼巴巴期待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到后来，她便问得很是顺利，已经不需要孟雨用眼神鼓励，直接就去问价了。
走过街角，赵素素正想去问另一家。
突然，她脸色一变，笑意僵住，嘴唇颤抖，手中的东西也啪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