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乞巧日。
平日的金陵城有宵禁,但乞巧节这一天除外。
城中会设置大大小小的灯会,猜灯谜、放花灯,吃吃喝喝闹一夜,如果有意结亲的人家就会在这一晚偷偷相看,如果在人群中有看中的也可方便日后上门提亲。
而每年的今日,宫中也会设置乞巧宴,就是为了方便大臣之家的子女相看,算是最高规格的相亲宴了,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挤破了头想拿到一张入场券。
“小姐,凌王府那边递来消息,事成了。”
惜竹今日难得换回女装,一身浅桃红色襦裙衬托的平日冷硬的脸多了些妩媚。
周曼看着镜子中眼底泛青毫无血色的脸很满意,把惜竹拉过来,“知道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李如达也不用争什么王位了。过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惜竹惊恐的后退半步,“谢谢小姐,不用...”
话没说完,周曼就把一个海棠簪花给她戴头上了,还啧啧两声,“好看,念菊,给她上个妆,这样太素了。”
“哎!”念菊可太喜欢捯饬这些了。
几个人在屋子里又折腾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要等的人。
“曼儿,可收拾好...哎呦,这是谁家美娇娘呦?”
仇姨娘上前一步拉过念菊的手,边看边笑,“竟不比大家小姐逊色,这丫头真是出落得越发好了,还有惜竹,这簪花...好似是姐姐的陪嫁呢?”
周曼戴着幂篱,还没接话,一旁就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姐姐待下人真是不错,竟比对我这个亲妹妹还好上几分呢,真是让人羡慕。”
“媚儿妹妹说的哪里话,你手上这件孔雀花纹金镯看着也好生眼熟,难道是仇姨娘的陪嫁?”
仇采絮闻言脸色涨红。
她一个侍妾,哪里有什么陪嫁?这不是当面打她的脸吗?
周媚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不自觉用衣袖遮挡那金灿灿的镯子,“媚儿说错了话,姐姐怎会不疼媚儿,是了,这个镯子...还是前年姐姐在我生辰那日送给妹妹的,妹妹都记得的。”
“记得就好,还以为妹妹痴傻了呢,以后说话可要过过脑子。”说完,周曼便迈步上了轿子。
念菊忙把手抽回,躬身行礼:“姨娘,二小姐,咱们小姐自从...那件事之后,性情确实不如从前温和,二位勿怪。”
惜竹懒懒的弯了弯膝盖,又迅速站起身,和念菊一左一右上了轿子。
“对了,小姐不喜欢与人同乘,烦请姨娘坐另一台吧。”
念菊话音刚落,车夫就鞭子一甩,马车扬长而去。
周曼安坐车中,一眼也没朝外面看,她摘掉幂篱,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红一黑两颗药丸。
“哎,可惜没有水。”周曼慢悠悠的说,脸上挂着笑。
念菊咬了咬唇,从马车下面的暗格里掏出来一个瓷瓶,声音闷闷的:“这是小公子以前偷偷塞的酒,您凑合一下,奴婢问过望梅,不影响药效的。”
周曼笑着接过来:“这小崽子,可别长成个酒鬼。”
没人接话。
念菊低头跪着,惜竹靠在车壁上,脸色阴沉沉的。
周曼拿起黑色药丸,一口酒咽了下去,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念菊的脸:“两个时辰才会发作,你们不用这么苦大仇深的,好了,都给我笑一个。”
念菊眼眶微红,趴在周曼腿上:“这次之后,小姐万不可再做有损身体的事,咱们总能想别的办法。”
“我若顶着这样一张脸进宫,于情于理,咱们李国主都会召太医给我诊脉,这一遭是避不开的,再说他这人疑心病重,这一次就让他彻底放下心来,省的日后麻烦。”
“小姐说的都对,奴婢们就是觉得难受。”
“你看看惜竹,人家就不哭 ,你就是水做的,怪不得一个个的都爱欺负你。”周曼取笑自家丫鬟。
念菊哼了一声:“小姐真当她如此稳得住?昨日听望梅说你要吃这劳什子毒药,她还说要一闷棍敲晕你呢。”
惜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周曼:......
主仆三人到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在等了。
周曼略微扫了眼,四周少说有几十架马车,可以想象宫中今日会有多热闹。
热闹好,她喜欢热闹。
念菊上前和守卫行礼,递上拜帖和赠礼,“大爷拿着喝茶,我们小姐体弱,能否先进去等?”
守卫摸着水头很足的玉佩,笑吟吟开口:“郑王早已留话,周大小姐来了不用排队等,可直接入宫,请。”
周曼颔首示意,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宫外众人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呀?怎么还带着幂篱?”
“大将军嫡长女,王后侄女!果然排场不同,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等宣吧!”
“就是那个病秧子?怪不得要带幂篱,可怜!”
周曼无心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径直去了王后宫中。
“大小姐,王后等着您呢。”林公公笑吟吟的在前带路。
“有劳林公公来迎我,小女受宠若惊。”
“哪里的话,咱们王后在宫中寂寞,时常和奴婢念叨您呢。”
“是吗?”周曼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这么说倒是我这个晚辈懒怠了,以后还要多到姑母身前请安。”
林公公弓着身,脸上陪着笑,“一家人总是要多往来才好,哎呀,奴婢僭越了。”
“无妨,公公跟着姑母十多年了吧,也是忠心的,姑母深宫寂寞,还要公公多多开解。”
周曼进入殿内,周王后便笑呵呵的冲周曼招手:“曼儿,快过来。”
姑侄俩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周曼应对自如。
“前日北线军报,你父亲很好,你别挂心。”
周曼笑着点头:“那就好,父亲尚处壮年,曼儿不担心。”
周清笑道:“你们父女真是心大,还有无言那个混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给他个棉被他都能在路上睡着,对了,今日他怎的没来?”
“昨日又去赌坊胡混,在祠堂罚跪呢。”
“无言今年也十六了,还如此小孩心性,日后可怎么执掌将军府?你是姐姐,长姐如母,他最听你的话,你可不能这般娇惯他。”
周曼无奈叹气:“我如今这般样子,又哪里有心思管他呢,无言自小跟父亲学功夫,如今一身武艺也可独当一面,依曼儿看,也无需太过担忧。”
周王后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是暗笑周曼愚钝,恐怕将军府日后谁当家还真是不好说了。
姑侄俩刚说了会儿话,就见内侍进来禀报:“王后,郑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