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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沈兄萍水相逢。”

赵时宴如实回道:“他倾慕惜竹之心不假,虽然做事跳脱了些,但本性不坏,我愿意帮他一把,为此欺骗了夫人,是我们的错。”

周曼摇摇头,“如果谎言是善意的,说一说也无妨,就像先生刚才骗我一样。

赵时宴一愣,随即低头轻笑,“夫人,人有时候是可以装傻的。”

“可我不想装傻,错了就是错了,后悔就是后悔,我不会因此自苦,但我必须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确保永不再犯。”

赵时宴失礼的盯着周曼看了两秒,鬼使神差的道:“金兄说夫人是个只会花钱的美人,在下倒觉得夫人有大智慧,有大气魄,是女中英杰。”

周曼微微一顿,随即笑起来:“可能我在夫君心中就是这么个人吧,倒是乔先生高看我了。”

“危难时刻愿意舍弃自身搭救他人,面对如孟坦这样的强劲对手也敢击杀之,不逃避错误,聪慧机敏,对手下人也关心备至,这样的还不能算是英杰吗?”

周曼脸颊微红,侧头看向一边,“乔先生,你下次想夸人还是在背后夸吧。”

赵时宴不解,“夸人自然要当面夸,哪有背着人的道理?”

周曼转过头来,没忍住瞪了他一眼,“那你若要骂人呢,也要当着人家面吗?”

赵时宴淡淡道:“我不会骂人。”

“那若有你看不顺眼的人呢?”

赵时宴想了下,道:“我消失,或者让他消失。”

周曼噗嗤一声笑了,捂着脸笑的胸口直抖。

等赵时宴听够了女子的笑声,才问:“夫人,你也骗我了对吗?”

周曼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挑眉看向赵时宴,“乔先生,何出此言?”

赵时宴苦笑,“夫人是把乔某当成榆木呆瓜了吗?”

因为海上的意外,周曼为求自保,来不及隐藏锋芒,因此而露出的马脚就太多了。

周曼也知道以赵时宴的机敏,他定然会起疑,只是没想到这人会当面问出来。

真是...耿直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乔先生,你骗我是善意的谎言,我骗先生,自然也没有恶意。”

周曼又软了声调,“乔先生可否不要追问,就像我也不曾追问先生的真实身份一样,而且我的身份如何并不会影响和先生的情谊。”

赵时宴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人,他当然知道不该贸然打探别人的秘密,每个人在乱世行走都可能有很多身份,大家保持默契,互不打扰才是最好。

但他还是失礼的问了,因为他想要认识真正的“夫人”,而不是一个假借“夫人”外壳的女子。

他有种担忧——

茫茫人海,一旦分开,他甚至不知道该去何处寻这么一个假的“夫人”,只怕今生都不会再遇到了。

所以赵时宴逾矩了,做了一回“不懂分寸的人”,只是想寻一根线头,不至于和那人断了音讯。

可惜,周曼并不想给他。

赵时宴默默叹口气,忽觉心中一阵烦闷,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起那日在海面上,周曼亲吻他耳朵的一幕。

那些吻自然也是不合时宜的,因为周曼被自责和恐惧笼罩,所以她疯了才会当着夫君的面那样亲吻一个陌生男子。

她的吻没有深意,连抚在他身体上的手也一样光明磊落。

不磊落的只有赵时宴。

夜色笼罩下,两个人相对而立,像老友一样说着话,没有交浅言深的尴尬,好似彼此可以心意相通。

一炷香过去,门从里面被拉开。

黄期泉甩了甩手腕,抹了把脸,扬天长叹一声,“挖了我的狗眼吧!”

周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忙上前问:“如何?”

赵时宴沉沉的视线扫过来,黄期泉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色道:“清理的很顺利,这几天我会待在这里,能不能活既然看我的本事,更看他的运气啦!”

说罢,不等周曼再问,人就已经抱着药箱跑远了,“我去煎药!”

周曼提裙进入屋内,就看到惜竹靠坐在床脚,噘着嘴,没精打采的样子,床上的沈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疼晕了。

“你这是怎么了?”

惜竹靠过去抱住周曼的腰,也不说话。

“沈公子他...”

“...无事,睡着了。”

周曼放下心来,摸着惜竹的头道:“你也去休息,这里有人照顾,我们还要南下,不能耽误太久。”

惜竹声音闷闷的,“好,姐姐。”

“乖。”

可能是沈行命不该绝,黄期泉在第三日宣布:“退烧了,人死不成啦!”

金塬情况更好一些,虽然伤口多,但有望梅和黄期泉的药,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都以极快的速度在愈合,人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周曼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这几日,赵时宴除了来看过沈行几次,其他时间都待在屋中,很少出来。

周曼觉得奇怪,这人平日不是很喜欢出来打拳吗?

晚饭后,周曼还是不放心,便来敲了赵时宴的门,“乔先生,你身体可还有不适?”

赵时宴面色如常,闻言拱手道:“多谢夫人关心,在下一切都好,夫人给的冻伤膏很管用,不知是何处买的?”

“我有一个丫头叫望梅,也擅医道,这是她做的,要是好用我回头多给你几盒便是。”

“多谢夫人。”

周曼笑着摇摇头,“冻伤是个麻烦事,只怕日后天冷了还要发作,乔先生须记住,以后尽量不去太冷的地方,即便去了,也做好保暖,万不可再挨冻了,否则以后老了要遭罪的。”

赵时宴认真听着,随后笑道:“劳夫人挂心,在下记住了。”

“既如此,那乔先生就早些休息吧,我告辞了。”

周曼福了一礼,正欲转身,赵时宴突然出声:“夫人,你刚才交代这么多,是...准备走了吗?”

周曼狡黠的笑了笑,“乔先生好生敏锐。”

“沈公子的家人已经来了,明日便准备把他接回去好生将养,金...我夫君身体也恢复许多,生意上的事耽误不得,我们预备过两日就走了。”

赵时宴颔首,“确实如此,不知...夫人要去何处?”

“福安。”

赵时宴眼睛微微睁大,“竟如此巧,在下也要去福安。”

周曼也是一愣,“那真是巧得很,不知道乔先生准备何时上路?”

“也是近日。”

“那咱们或许还可同路?”

赵时宴略一思索,便道:“夫人,你们可找好了南下的客船?”

“已经让修良去码头找了。”

“夫人,我在明州有一个开海船的朋友,他答应送我一程,若你们信得过我,不如咱们一道?”

周曼闻言笑道:“我自然信得过乔先生,只是...”

赵时宴笑容一敛,“可有不便?”

周曼摇头轻笑,“只是,我又要欠你人情了。”

“...无事。”

周曼抿唇轻笑,“乔先生应当有好多朋友。”

“夫人为何这么说?”

周曼做出打量的样子,上下看了看赵时宴,道:“因为乔先生定然是个很好的朋友啊,为人仗义,善良真诚,谦和有礼,谁不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呢。”

赵时宴总算明白之前周曼为何说“夸人可以背后夸”的话了。

当面被夸,确实会让人脸红心跳。

周曼说完后,也不管赵时宴的窘迫,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乔先生,那我们船上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