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宴从桌上取过纸笔,“瑶叔,你极擅丹青,可否给我画一张她的小像?”
“将军,我也是两年前在宫宴上见过此女,容貌上可能有些误差。”
赵时宴一笑,“瑶叔过目不忘的本领我早就领教过,你不用担心,只管按照印象画吧。”
半刻钟后。
“将军,您看看。”
赵时宴接过那张小像。
女子的一双桃花眼好似会说话,嘴唇小巧却微厚,看上去柔软多情,鼻根处一颗小痣恰到好处。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却砸起阵阵涟漪。
“确实是她。”
李瑶惊道:“将军,您见到的周曼是这副样子?”
“不错。”
“我画的是她以前的样子,可如今她身染重病,据说容貌也已大改...”
话没说完,赵时宴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李瑶顿时明白了。
“...她中毒也是假的?”
赵时宴苦笑,“她和瑶叔所说的病秧子相差甚远,我看她...强健的很。”
想起周曼手执弯刀割人脖子的场景,还有趴在孟坦身上紧握棍子的场面。
赵时宴的笑意更加苦涩,“我们都被她骗了。”
赵时宴和李瑶说了在南越遇到周曼的经过。
听完后,李瑶也露出苦笑,“如此看来,这个女子当真是继承了她母亲的聪慧和周将军的勇猛,这样的对手不能轻视啊。”
赵时宴自然没准备轻视她,“瑶叔,和我说说她吧。”
李瑶扶着桌角坐下,给赵时宴斟了杯茶,“将军,您想知道些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李瑶摇头,“我汗颜啊,这么多年我从未把视线放在此女身上,如今非要我说,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无妨,您只管说,我想听听。”
李瑶边整理思绪边诉说:“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她的满月宴上,那是长宁公主第一个孩子,周将军很高兴,大宴四方宾客,我记得那女娃粉雕玉琢的样子,分外可人。”
“后来就是听说她长相如何美丽,才情如何好,但她好似一直很低调,几乎不和京中女子来往,我就没再见过她。”
“再听到她的名字,就是和郑王一起,李刑给俩人赐了婚。”
赵时宴眉眼微动,“她为何会同意?”
李瑶被问的一怔,随即笑道:“将军,周家和郑王本就是一条船上的,周曼嫁给他其实是顺理成章的事。”
赵时宴自然没傻,他只是在借着李瑶的话做些推论。
“但婚礼上,周曼中毒了,所有人都以为是凌王下的手,周曼以身体有损和郑王解除了婚约。”
赵时宴看着李瑶,继续说道:“可咱们现在知道,那个毒根本不存在,这一切都是周曼故意为之。”
李瑶顺着赵时宴的思路点点头,“这个毒,要么是周曼主动做的一场戏,要么就是凌王和她一起做的,为的就是甩开和郑王的婚事。”
“凌王...”
赵时宴喃喃道,“如果凌王当时就已经插手了,就说明周曼和李如达早有来往。”
李瑶颔首,“现在看来,他们俩必然是一伙的,只是俩人是何时勾搭在一起的就不好说了。”
赵时宴凉凉的扫了下李瑶,“不是勾搭,而是合作。”
“咳咳咳。”
“是,俩人合作。”
“我没想通的是,周曼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赵时宴继续推理,“我能肯定的是,周曼身边有不少帮手,且这些人武功不低,有没有可能是军中的人?”
李瑶略一思考便点点头,“不是没有可能,周明望统领南唐军队多年,想给自己女儿抽调些人手不是难事。”
“若人手是周明望给她的,目的为何?”
李瑶立即明白了赵时宴的意思,“您是说,这些都是周明望默许的,包括投靠凌王?”
“我不知道。”赵时宴叹气,“我们现在能确定的是,周曼甚至周家已经投靠了凌王,还不惜把郑王和周王后踩下去,而且他们做的很成功。”
“是的,他们很成功。”李瑶无奈摇头,“如今郑王身世成迷,这是李刑的大忌,而小公子闹出的凌王丑闻是撼动不了什么的,说白了,如今凌王依旧稳稳占据先机,咱们...败给周曼了。”
赵时宴继续道:“咱们回到最初的问题,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若周明望是为了周家的权势,那舍弃郑王这条捷径而去辅佐凌王,这不是犯蠢吗?”
“不错,郑王是周明望的亲外甥,若再有辅佐之功,权势只会更进一步。而凌王此人暴戾冲动,且与周家并无特别的情谊,若是为了权势,周家绝不可能选择他。”
赵时宴手指轻点桌面,“若不是为了权势,还能是因为什么?”
李瑶小心看了眼赵时宴,犹豫的问:“周曼和那凌王,他们俩不会是...”
赵时宴半晌后才接话:“若俩人真有私情,周曼确实有可能做出这些事。”
“那咱们...”
赵时宴起身,“瑶叔,周曼身上有太多解释不通的东西,我们不能一味远观,必须入其门,才能窥其真意。”
李瑶也跟着起身,“将军,您是打算以身入局?”
“不错,我们不能再一杀了之,若周明望也参与其中,那他们背后布的局就不会只有一处铁矿那么简单,我要去探清楚他们手中的筹码。”
“探清之后呢?”
“一举灭之。”
李瑶忍不住又叹气,“我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将军,您的计划没有问题,只是有一点...”
“放心,我不会感情用事,南唐必须灭,山河必须统一,这是不容更改的意志,谁也无法撼动!”
说完这句话,赵时宴冲李瑶深鞠一躬。
“瑶叔,我今日行事已然不符合规制,你愿意相信我,我十分感激,也请你继续相信我,等此件事了,我会亲自向主上请罪!”
李瑶忙跪下叩首,“将军,我不信您还能信谁?您只管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时宴把人扶起来,嘱咐道:“好,日后我不会随意来燕王府了,有事还依照老方法传信。”
“将军放心,我会更加小心的。”
赵时宴颔首,又道:“瑶叔,你还要再帮我一件事。”
“将军您请说。”
“帮我在城中找一家风评不好的赌坊。”
俩人又说了些具体的细节,赵时宴才起身离去。
刚到门口,司南就凑了上来,欲言又止的看着赵时宴。
“你小子是不是有事?自从我回来,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时宴对下属并不苛刻,尤其是对年纪小的司南,他算得上温柔,这也导致司南对赵时宴有敬但无惧。
“将军,小的...确实有事和您说。”
俩人来到一间空房,赵时宴抬了抬下巴,“别磨蹭,说吧。”
司南吞了吞口水,丝滑的跪了下去,“小的做了大胆的事,先在此请罪!”
赵时宴了解自己这个下属,虽然本事不小,性格却十分温和,甚至称得上善良,赵时宴很喜欢他。
他把人拉起来,“直接说,我看能不能保下你的命。”
这就是开玩笑了。
司南挠挠头,道:“我救下了一个人,一个女子。”
“你相好?”
“不是!就是一个丫鬟,那个周媚的丫鬟!”
赵时宴哦了声,“阿轩打死的那个丫鬟?”
“嗯,小公子本来打算把她扔到乱葬岗,小的从蛮苍手里把她救下了。”
赵时宴笑着问:“为何要救她?”
司南眉头挤在一起,还是很苦恼,慢吞吞的解释:“她已经没用了,罪不至死,她只是个丫鬟,对咱们也没威胁,总之,我想不到要杀死她的理由。”
“那你为何现在告诉我?”
司南抬起头,“将军,小的本来就没打算瞒着您,我只是怕小公子知道...”
赵时宴点点头,“这个人本来是没用了,现在却不好说了。”
“将军,您也觉得她是周曼的人?”
赵时宴笑道:“你选择现在告诉我,不就说明你也怀疑了吗?”
司南正色道:“她当日熬了三天酷刑才说出一个假消息,现在看来,目的就是为了掩护周曼,将军,咱们怎么办?”
“你只管好好照顾她,若是真有需要她的一天,我会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