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朝时,商人地位极低,几乎等同于二等罪犯,大部分选择经商的人都是因为走投无路。
但来到战乱纷飞的十国后,士大夫一度被屠戮殆尽,农民的日子更加艰难,反倒是不依赖土地,四海为生的商人逐渐冒头,他们聚四海之财,既能为自己赚活命钱,还因为突出的作用而被那些军阀所依仗。
可以说,如今的商人地位早非前朝可比,各地的商贸活动不但没有因为战乱而结束,反而逐渐繁盛起来。
只是,因为缺少政府管辖和监督,商贸市场也是鱼龙混杂,卖什么的都有,只看你出不出的起价格。
马车拐过一个弯儿,周曼就听到了明显高于别处的叫卖声。
轿帘外传来赵时宴的声音,“小姐,前面人太多,咱们只能把马车停远一点。”
周曼早就透过掀开的帘子看到了外间的景象——
一条长街,两排木楼,围绕着一座四五层楼的建筑,周围全是摆摊吆喝的百姓,确实是一场热闹的集会。
“好,咱们下车走过去。”周曼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麻的腿,扶着望梅的手下了车。
修良把马车交给看车人,付了定金,几个人便挤着人群往那座高耸的木楼而去——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庆余商行。
周曼被望梅和惜竹护在中间,赵时宴和修良则每人拿着几袋货物,一前一后的跟着。
周曼是第一次见这种热闹,目光不自觉的被道路两旁的货架吸引——烤栗子、汤饼、面人、糯米饭、炙肉......
“我饿了。”周曼看了眼望梅,“你们饿吗?”
惜竹咽了咽口水,“小姐,奴婢想吃那个羊腿。”
周曼又回头去看赵时宴,“你饿吗?”
赵时宴:.....
一刻钟后。
“嗝!”惜竹抹了把嘴,咂摸着口中未散的羊肉味,心满意足的一跳而起,“小姐,奴婢觉得自己现在能打死一头牛!”
望梅帮周曼擦了擦嘴角,瞥了惜竹一眼,“你吃了羊肉,离我远点!”
惜竹简直不能理解望梅对于羊肉的厌恶。
羊肉,那可是天下最好吃的羊肉啊!
周曼看着望梅还剩一半的面汤,“真吃饱了?”
“奴婢不太饿,您吃饱了吗?”
周曼不好意思的笑笑,“吃了一碗汤饼、五块糍糕、三个面人,你说我饱不饱?”
望梅笑的眉眼弯弯,“小姐胃口一向好,是个有福之人,不像奴婢,就是对吃的提不起兴致,这才一直胖不起来。”
望梅身形瘦削,确实不如周曼圆润,在以胖为美的十国,许多男子以貌取人,总觉得女子太瘦是无福的表现。
周曼显然不这么觉得,“那楚王还好细腰呢,我家望梅就算瘦也是好看的瘦。”
“小姐,若吃好了,咱们就走吧。”赵时宴已经付了钱,收拾了东西,安静的等在一边,只是看那三个女子大有坐着长聊的打算,这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周曼也意识到自己懒散过头了,居然只想着吃喝聊天,不好意思的笑笑:“好,咱们走。”
几人重新走在街上,周曼吃饱喝足有了劲儿,就开启了好学生模式。
“乔先生,为何好好的节日变成了商贸集会?”
“据我所知,这一天的商品会比平日便宜些,所以许多人会在今日大量采购物品,比如粮食药材之类。”
“原来如此,怪不得没见到什么祭祀活动,反倒是商铺林立,大家今日都是为了挣钱而来。”
赵时宴走在周曼身后一拳处,因为周围声音吵闹,他不得不低头靠近周曼的耳朵:“小姐,沿街卖的都是一些吃食,器物和织物等,咱们要去商行里面,粮食和药材都在里面集中售卖。”
周曼努力忽略那股子喷到耳朵上的热气,笑道:“乔先生之前也来过商行吗?”
“是,我之前做些小买卖,时常和各地商行打交道。”
周曼侧头看他,“那我还真是招对人了。”
赵时宴头微微后仰,和周曼拉开些距离,但眼睛还是扫到了对方嫣红的唇和那两排贝齿,而女子身上的香气透过凛冽的空气落到赵时宴鼻尖,更让他有一瞬间的晕眩。
周曼很快便转回头,继续专心的目视前方,好似刚才故意逗弄对方的人不是自己。
仲冬的风吹起周曼的发尾,赵时宴久久凝视那一抹乌黑,直到进入商行,他的一抹魂才彻底归位。
“小姐,这里面是按楼层分区的,一层是粮食区,二层是药材区。”赵时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周曼讲解。
周曼左右环视一圈,发现整个一楼只有大约有上百个摊位,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竟比外面的街道更热闹。
几人来到一个最大的铺面,看到上面用木板写着:在售稻、麦、粟,每一种后面都标注了价格。
周曼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对市面上的货物价格都大致了解。
“乔先生,确实如你所说,这些谷物每斗的价格比市面上的平均售价便宜了约五文钱。”
赵时宴颔首,“小姐说的不错,这就是为什么下祀节在樊州如此有名的原因。”
“这么看的话,樊州的官府倒是挺为百姓着想的。”
赵时宴轻轻嗯了声,没多说什么。
修良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乔大哥,咱们问问价吧?”
周曼等人自然可以摆摊售卖,直接和买家交易,但这种方法,一来费时费力,二来租用摊位也是要花钱的,所以许多外人商户都会把货物直接卖给当地的商人,这样自己也能增加周转速度,而本地商户也可以从中赚取少量的中间费用,可谓是双赢。
赵时宴没什么犹豫,指向人较少的一个摊位,“咱们去那边问问。”
这个摊位不大,有三名精壮男子负责装货,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负责和买家沟通称重。
“店家,看看我们的稻吧。”赵时宴没有过度寒暄,直接把袋子放到那人面前,“今年的新稻,南越运来的,品相极好。”
男子大约四十来岁,身形瘦削,只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他的视线从修良身上转到周曼,最后落到赵时宴脸上,笑道:“这位老爷很面生,头一次来樊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