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吉赫写了一会儿,停顿了下来,他把书写的笔搁在笔架上,用一只手抚摸着下巴颏下的一撮银灰色的胡须,一边在思考着。就在这时,茅草屋轻薄的墙壁后面,传来一阵儿嘈杂的声响。在这深秋寒冷的雨夜里,是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赶路呢?除了那些心怀鬼胎或者说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在这阴湿的雨水中赶路,行走······在一摞子书稿一旁,亮着的一盏陶瓷瓦油灯发射出微弱一缕光线,照亮着被烟火熏黑的墙壁以及一张破旧的地毯。这位学者一脸疲惫地坐在地毯上,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遮挡小窗户的花布块忽然轻微地抖动起来,守候在大门口的大白狗,启用浓厚的粗嗓音犬叫起来。一只黝黑的大手伸进窗户内,拉开窗户上的布条,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黑暗处发出光亮来。
“是谁在这里?”---法吉赫立即问道,一面用手抚摸、按住跃跃欲试、随时准备扑向来人的大白狗,口气严厉地冲着它吼了一声:“艾克拜!躺下。”
“请宽恕我!一个迷路的人,在这风雨不止的夜晚来打扰你。我的衣服都被浇透了。”这个陌生人用低沉的嗓音说了一句。法吉赫心里思忖到,他的确害怕别人大声说话,此外,这人说的是实话的吗?他该不该相信这人呢?就在这时,那人又说道:“我在这里看到了一大摞书籍……,你就是那个阿吉 拉赫曼导师吗?”
“你说的没错,本人就是阿吉拉赫曼。”
“那请你快开门,让我进去!马威拉纳格纳 穆哈穆德 耶鲁瓦西大臣托我问候你……”
“当朝名气响当当的大臣派人来光顾我这个寒舍,真是感激不尽,也是我的莫大福分呐”
说时迟那时快,法吉赫顺手拉开门栓,陌生人弓着腰闪了进来。来人上身穿着一件蒙古是式样上衣,脸色黝黑。他挺了挺腰板,眼睛与房屋的主人对视了一阵儿,而后,他仔细地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一切。
法吉赫一边抚慰着因陌生人到来警觉不安狂叫不止的大白狗,一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这个人举止言谈中无不渗透出一种自信和镇静。只见他迅速解下腰带,脱下了湿漉漉的外衣,并且将它端正地挂在衣架上免得一个挂钩上,尔后十分费劲地用手拉着并试图立马脱掉脚上穿的湿透了的一双黄皮鞋。脱下皮鞋后,他便顺手将其搁在身旁一侧。然后,这位不速之客径直走到炉灶旁一侧,在一块使用年代已久的一小块地毯上坐了下来,拿起放在地毯上的一件皮大衣的一角试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那一双手。
“把那盏灯熄灭了!”这个蒙古人顺势用手指将陶瓷碗点着的油灯给掐灭了,随后屋里顿时变得漆黑一团,只有从窗外边框缝隙中投射进来一丝户外的光亮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法吉赫抱怨地说道。
“一伙武装的家伙们正在跟踪我。他们是杀死我父亲的元凶。他们还想把我也杀了。从远处就可以看到你屋里点着灯光的光线,透亮透亮的。所以,在这半夜三更的夜晚,我也是顺着这个光线来到你这儿的。此外,把你的狗弄到一边去!这只狗是我至今留在身旁的唯一一个守护神。”
“我再说一遍,把这只狗弄远一点,它会把这座城都吵醒的。”
“不该害怕守护神的,狗不时地在屋前屋后溜达,都在履行着警戒的职责,时刻预防坏人的接近和直接闯入的。”
听到这儿,法吉赫不得不顺从地按照来人的要求去办,正准备打开房门,把屋里的那只毛茸茸的弄到漆黑一团的门外去。这时法吉赫思绪乱极了,犹豫不决,什留在这儿还是走为上呢。就在他正准备打开门的一刹那间,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把他的思绪给打破了,客人把门栓从里头插上,搀扶着他回到铺着地毯的空地上,同时落座下来。当听到户外狗的一阵儿急促的狂叫声后,客人当即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竖起双耳仔细地听着外边的任何动静。
“不要打开门栓,他们会悄不声响地走到门外来的,还有人在那里把守呢。这帮歹徒残忍地杀害了我的父亲,还折断了他的脊梁骨。有朝一日,我要在滚烫的大铜锅里活活烫死他们。这群王八蛋!我要向永恒的苍天发誓。我一定会这么做的。你要是想逃跑,我也会对你下手的,把你活活掐死在这里。”说完这些话,陌生人斜躺着身子,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一连串话,一手还紧紧抓住房屋主人的手不松手。这个人八成是得了疟疾病,浑身震颤不止。突然间,陌生人又跳起来,走到墙边贴着身子,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们来了,我的气数已尽。你听着,决不允许出卖我!”
屋外传来不绝于耳且越走越近的狗的撕咬声响,感觉有人已经走到屋外墙边来了,争吵不息的声音依稀可辨,有人在用力地在敲门,震得房屋墙体在不停地跟着晃动。
“房东!请开开门!”
“是谁呀?胆敢在半夜三更来打扰地区长官的秘书啊?”
“快开门,要不我们会把你这茅屋弄成碎片的!我们正在奉命追捕一个逃犯。”
“我一个老人,病倒了已经有两天了没人来过我这里,哪怕是加个火,烧个水什么的。找罪犯,应该到芦苇荡里去找,而不是来我这儿---一介普通秘书家里来搜索。”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子粗鲁的争吵声,又有个人过来敲门。就在这时,突然从门外传来凄惨的撕人心肺惨叫声过来,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直插人心。紧接着喧闹声戛然而止,这帮人仿佛已经离开了,似乎走远了。这时,阿吉拉赫曼刚想开口说话,陌生人的那双大手一下子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悄悄滴在他耳边耳语道:
“你不知道,他们心狠手毒,根本不是人。这时他们惯用的一个伎俩,先让一部分人走开,留下一部分人在门后等着呐。要随时做好拼杀的准备,伺机出击。”
他们俩踮着脚尖地走到窗户附近,屏住呼吸地极力朝外张望,极力想看清楚漆黑夜晚里门外的一切。耳边只听得外边还在下雨,滴滴答答的滴着雨点,间或夹杂着雨点打着树叶嘶嘶作响,令人猜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