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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陆夫人说,“上次我同姚督军去南京,和你在天台上说过话,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

林清也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在天台上同陆夫人聊戏,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若是有机会,还想和陆夫人听一场戏。”

陆夫人微微一笑。

姚督军眼神微转,眼底的情绪无法分明:“哦?你们还聊了戏?”

“是啊。”

“我那日酒喝糊涂了,倒是没注意听楼下的戏——那日唱的是什么戏,竟让你们相谈甚欢?”姚督军问。

林清也笑盈盈望过去,抓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审视。

姚督军在防着她。

南京的宴席,他曾上过天台,当时没说看戏。

两人看着客气生分,他还是多留心眼,担心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林清也主动开口说在和孟海英聊军火库,没过多久时惟樾兵不血刃夺走了军火库,他很难不怀疑从中有林清也的手笔。

真的只是简单聊聊?

林清也不露声色:“杨家将演义。”

姚督军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他没有打消疑虑。

什么戏,他在楼上自然听到。

林清也答不出,就是说谎。答出来了,也并不能代表什么。后者相比于前者,稍微有说服力。

怀疑审视,变成静观其变。

只是,未免跟在时惟樾身边太久。

姚督军的探子去查过,自打时惟樾去了阳城,身边只跟过眼前这个女人。

前些日子,他还带她去了临城。

只是带着,尚且是娱乐的戏子。偏偏这个女人,在临城单独行动的时候不少,还和市长的公子小姐相谈甚欢。

这便耐人寻味。

没人会让这样一个女人到处结交人脉。

时惟樾狡猾,能让她在眼皮子下做这些,只能是他放纵。

姚督军好奇林清也的身份。

林清也的背景,探子摸得一清二楚。

除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当真是哪里都普通。

素来高门大户之间结婚,都考虑门当户对,双方家庭互有增益。

林家显然不符合要求。

这种身份的女人,玩得起,娶不得。

“是场好戏。”

姚夫人从旁笑道,“没想到林小姐这样年轻,也喜欢这出戏。”

又说,“好了,咱们别在门口待着。外面日头这样大,师座和林小姐快快进来喝茶。”

时惟樾颔首。

几人一同进去。

林清也跟在时惟樾身边,心思却落在陆夫人身上。

陆夫人来广城,她或许不会奇怪。偏偏她来了督军府,这让她意外。

这是陆夫人忍辱负重的地方。

她肯定知道,姚督军邀请她别有用心。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接受姚督军的邀请,来到广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着姚督军时不时叫她的名字?

但凡叫一次,就在提醒陆夫人曾经是他的姨太太。

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半年,所有人都认识她。

陆夫人却很平静。

她走在姚督军身边,一颦一笑皆端庄温婉。

不管是和姚督军说话,还是面对府内佣人下意识的问好,她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目光,以她泰城陆督军遗孀的身份。

一行人进了正厅。

姚督军吩咐人看茶,和时惟樾并坐上位。

姚夫人和陆夫人坐在稍下的位置。

林清也原本准备坐在陆夫人下手的位置,人刚走到椅子面前,时惟樾突然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停顿,旋身走到他身边。

姚督军笑着,不知他要做什么,没有开口。

“搬张凳子过来。”时惟樾吩咐身后的谭耀森。

话音刚落,姚督军和姚夫人两人脸色微变,都不太好看。

广城是姚督军的地盘,纵然时惟樾来了也是客人。

姚夫人坐在下位是待客之道,他却让一个没名没份的女人坐在他的身边。

这就意味着,林清也的地位比姚夫人高。

不是夫人,不是未婚妻,甚至连女朋友都不是——一个女人而已。

贬低了姚夫人的地位,又打了姚督军的脸。

林清也同样明白。

时惟樾就是如此,一来就喜欢下马威。

他做事无拘无束惯了,别人也拿他束手无策,他无需在意别人的想法。

林清也外表柔弱,又擅长扮演小白兔,她佯装不知。

凳子搬过来,她便坐下了。

时惟樾不想给姚督军留一点面子,她便也没心没肺,什么都不管。

现在的她,心中踏实。

“时师座对女人也如此贴心!”

姚督军笑开,借着调侃的名义试探两人之间的关系,“上次去南京,应是刚过元宵节。难得有女人在你身边呆这么久,莫非师座好事将近?”

“若是有好事,定会邀请姚督军。”时惟樾没有正面回答。

姚督军哈哈大笑。

有女人在场,两人没聊公事,只是闲聊说笑。

和时惟樾预料一般,尽管他把人送回广城,甚至让人给姚督军带话,姚督军还是没有挑破刺杀一事。

两人都在装聋作哑。

一盏茶过后,姚督军请他们去吃饭。

宴席已经备下。

“……你发电报来,让我给你安排一个飞机场,我还诧异了许久。”

几杯酒下肚,姚督军说起了时惟樾的飞机,“飞机这东西,见所未见,你倒是不声不响就有了。不知时师座能否告诉我来源,我也有些眼馋。”

时惟樾淡淡问:“姚督军好奇,今日怎么不去跑马场瞧瞧?”

姚督军一愣。

他不去跑马场,自然是不想亲自接他。

泰城是他的地盘,他是这里的主人。

就算时惟樾是时督军之子,权势滔天,他也比他长了一个辈分,没有他亲自去接他的道理。

“原本是打算去瞧的。”

姚督军笑着打哈哈,随便找了个理由掩饰过去,“上午去了军政府和参谋们谈事,事情重要脱不开身,便只能派人去接你。”

“姚督军军务繁忙啊,倒显得我有些无所事事了。”时惟樾轻笑。

他将身子全陷进椅背之中,双腿大开坐的懒散,懒洋洋的像个软骨头。

左手搭在林清也身后的椅背上,手指在椅子的圆角上摩挲,“想着许久不见姚督军,便特意来联络联络感情。贸然到访,岂不是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