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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做了太子妃,又做了皇后,与太后也并不亲近,后来太后却对那替公主回宫的沈家女十分好,倒让奴婢有些惊讶,但想着,晟国皇室便只剩下了那么一个子嗣,无论帝后,自然都会捧在手心。”

映如姑姑的话让沈连绮若有所思,但并未表现出来。

哪怕她已身在皇宫,成为真公主,有了疼爱她的皇爷爷和映如姑姑,也总有种做梦的感觉,好似梦一醒,这些都会消失。

但她对那些旧事,倒也十分感兴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皇宫看上去固若金汤,实则也危机四伏,皇爷爷年事已高,四大异姓王虎视眈眈,后宫里的太后与假公主一道,看上去也并不安分。

她若还是那个无权无势的沈连绮,知道再多也无用,可如今她翻手便能为云,知道得再多,也不用担心会因此小命不保。

“映如姑姑,你与我说说我父皇母后的事吧。”沈连绮抱着凉被,下巴隔着被搭在膝盖上,满脸好奇地看着她。

她在梦里见过他们了,但也想知道更多他们的故事。

映如姑姑看着公主,眼眶忽然一湿,仿佛回到了刚随小姐住进东宫的时候,小姐偶尔疲懒,便也赖在床上,抱着被子,要她哄她下床洗漱。

“好,好,好。”映如姑姑偏开脸,抹了下眼泪。

“要说小姐和先皇的故事啊,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呢,老爷是太子太傅,在宫里为太子殿下授业,一年冬日偶感风寒,太子殿下上门看望……”

沈连绮听着,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回到了那个冬日。

还是少年太子的父皇,对母后一见钟情,便日日以看望太傅病体,往仲府跑,哪怕太傅病好了,也准了他一个冬天的假,让他在家中调理身体,他自上门求学。

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段良辰佳话……

他们在她之前本该有个孩子,但遇冀王围宫造反,母后以为太子出事,受惊没了,伤了身体,一直调养,直到十六年前,才又怀上了她。

那时冀王已占据整个南边,来势汹汹,怀上她的时候,帝后都已随军南下,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留下她,但还是将她生了下来,但因送她回京的路被叛军截断,随军又动荡不安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便将她寄养在了农户家中。

再往后,便是沈连绮所知悉的内容了。

沈连绮从映如姑姑口中,知道了很多父母故事,也知道了很多小说里没有描写的事,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自醒来便浮在空中的心,也缓缓落地,不再茫然。

养了几日的身体后,她还是向皇爷爷说了。

“我想去看看沈连成。”

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有些事情,她该面对,还是要面对。

她乘六驾马车前往天牢,映如姑姑小声说道,“陛下疼爱公主,公主第一次出行,便是天子六驾的规制。”

沈连绮跳动不安的心,又稳了些。

天牢昏暗,让她想起了江陵城时,南宫慎将他们兄妹四人错认为青衣教众,抓进了地牢。

逼仄狭隘的地牢让他们害怕得不行,她假借自己是周惟荣未婚妻的身份,见到了南宫慎,摆脱了青衣教的嫌疑。

想到这,沈连绮脸上露出落寞。

不过数月光景,已是物是人非。

只是不知道,大哥,还是她的大哥吗?

弟弟妹妹,还是她的弟弟妹妹吗?

当初青州许下的豪言壮志,待她回了宫,便让他们吃香喝辣,在京城里横着走。

如今却没想到,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天牢的守军将她带到牢房拐角之处,她却顿住了脚步,看着昏暗无声的牢房,她的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抬了抬手,示意那带她来的守军退下。

守军愣了愣,刚要说话,便听到公主轻声道:“我想一个人见见他,不要让人打扰我们。”

守军垂着眼,未敢抬头,直到迈出去,才回头看,一身碧山青色宫装的女子站在昏暗的墙边,格格不入,却又与这天牢的孤色,融为了一体。

京城乃至天下,对公主传言甚多,不当值时兄弟们也会悄声说上几句坊间听来的传闻,养在村姑也盖不住的绝色之姿,入了安南王府……

如今瞧见,守军却心下一空,满腔好奇就这么散了,只一个背影,便知无论传闻多少,看到她,便会知道,这是晟国的公主。

守军出去了,又将附近当值的人都散了出去,牢房安静得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声音。

许是沈连绮的轻声惊动了牢里的人。

一直安静无声的牢房,忽然响起了铁链撞在木头柱子上的声音。

随后,大哥嘶哑的声音响起,“连绮,是你吗?”

沈连绮再也站不住,抬脚迈了出去。

随后,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大哥……”她站在牢前,低头望去。

看到牢房里的大哥形销骨立,瘦得不成人形,却亮着眼,从木头栏间看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哭声道,“你还是我大哥吗?”

沈连成流下两行清泪,骨节凸出的手指抓着木栏,慢慢跪了下去,跪在少女面前,嘶哑的声音几乎崩溃,“连绮,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不要哭,我自然还是……”他枯瘦的手从木栏中伸出来,想要去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少女,随后又慢慢垂下,哑声道,“我不配做你的大哥。”

“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不用吃那么多苦,不用差点失去性命。”他跪在牢中,仰头看着她,一寸寸描绘着她的眉眼,仿佛要这么永远记在心中。

“如今见你没事,我就算死,便也安心了。”

“沈连成!”沈连绮抹掉眼泪,故作冷厉,但一开口,却还是满声哭腔,“你难道想就这么,什么也不说清楚的死掉吗!”

“什么也不说,哪怕是有苦衷,有难言之隐也不说,带着我的恨意,就这么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