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维多利亚人,就是想要逼死我们!”罗南大声喊道,“我们的亲人被维多利亚杀死,我们的塔拉被他们抹灭,盖尔王的荣耀被质疑!”
“上尉,汉密尔顿上校说可以动手。”距离凯利上尉最近的士兵低声说道,传达着上校的命令,“只是一场暴乱的镇压,没有那么重要。”
“我明白了。再给我一点时间。”凯利上尉颔首,眼神凝重地看着鼓动人群的罗南,再一次带着苦涩说道,“各位小丘郡的居民……”
罗南忽然停止讲话,面带嘲讽地看着眼前并没有拿着武器的上尉,想要听听这个叛徒还可以说出怎么样的话
而原本高声大喊的居民也安静下来,听着这位对他们很是照顾的上尉
叶琳娜也终于找到机会躲进旁边的巷子中,手中亮起雷光,极小的电流散播到空中再一次汇聚成熟悉的法术形式,仁王平静的眼瞳开始审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一次凯利上尉没有加大声音,只是用他平常的音量:“我知道大家对于我们驻军的不满,你们想要知道昨夜发生的真相……请相信我,各位,请相信我。”
凯利上尉的咽喉滚动着,做不到像是罗南那样的鼓动愤怒的群众,他的立场导致他不能多说出任何与维多利亚对立的话:“请离开,不要为此冲动。罗南……”
“我在听,凯利上尉。”罗南特意加重“上尉”这个词,似乎在向犹豫的人群指明出路,“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什么。”凯利上尉很认真地看着罗南,那眼神让罗南心生怯意,“你在鼓动小丘郡的居民去做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在利用谎言和愤怒来武装你的卑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我……我当然知道,我肯定知道。”罗南在凯利上尉质疑的眼神中想要后退一步,却发现自己早就无路可退了,硬着头皮回道,“我是在为我们和那些失去家人的塔拉人找到真相。”
“……真相,你真的在意真相吗?”凯利上尉质问道,“各位,你们是相信我,还是相信罗南?”
凯利上尉虽然被年轻人们称为是塔拉人的叛徒,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在尽可能的照顾小丘郡的居民,将自己看作是小丘郡的一部分,他本身也是小丘郡出身
而罗南则只是一个年轻人中的代表,唯一一个可能有点用的身份就是见过他们
人群开始犹豫起来,民众开始怀疑起这个从刚开始就来到这里的罗南,愤怒开始消退
“德莉雅?”处于人群中的西尔莎看到在人群中迷茫地寻找着白色身影的德莉雅,惊异地小声喊道,向着近在咫尺的无角的瓦伊凡伸出自己的手
在马上就要碰到可怜的女孩的时候,女孩却被一只陌生的手捞起,在无声的呐喊中向着罗南的方向而去,就像是被浪潮裹挟着的扁舟,无助而脆弱,马上就要在两场风暴的对撞中身陨
“各位,不要被这个叛徒动摇了!”见势不妙的罗南赶忙大声说道,“他现在还是没有说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给我们一个解释!他想让我们自己分散!”
“对啊!凯利,你说让我们相信你,你总要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做出解释吧?”人群中有人大喊道,“就算罗南是瞎说的,也不代表你不是瞎说的啊?”
“这件事我无从反驳。”凯利低着头,没有选择去辩解什么,“我只是在此处哀求大家,回去吧,就当作无事发生。”
哀求,多么卑微一个词,居然出现在一个维多利亚军官的嘴里,多么的陌生
凯利上尉苦涩地看着每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熟知其中每一个人的名字,甚至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有的人情况不算太好,但勉强过得去
有的人还可以继续过,但依旧逃不过驻军的刁难
有的人干脆已经到了流落街头的地步
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号,将他们所连接在一起的,名为塔拉人的名号
凯利不知道再说点什么,他说不出什么巧言令色的话,也不像罗南那样拥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他所能做的只有哀求,以他心中还仅存着的塔拉人的认可与良心,向着面前熟悉的民众与家乡卑微的哀求道
“请回去吧,大家,回去吧,不要再有无意义的伤亡了。请回去吧……我请求大家。”
塔拉这个词汇将所有的小丘郡的居民连在一起,他们为一个虚无的名词而愤怒
可悲的是,所谓塔拉人在广义上只不过是所有被维多利亚所征服而不得不接受其文化的民族。在这个范畴中,高卢人都可以被称为另类的塔拉人
在千年之前,塔拉不过只是一块土地的名字,苍白的红龙为她赋予了所谓集体的含义,象征着庇护与劳动,合作与享受成功联结,而塔拉也不过是一种象征,一个名字而已。而在此之后,塔拉便变为外来的红龙对于败者傲慢统称
在被征伐后的塔拉只得到了一个塔拉的称呼与盖尔王的名号,塔拉的红龙对此愤懑。而塔拉的人民却宛如拥抱新生般拥抱这个名号,似乎完全忘记在这个名号背后的屠杀与悲伤,忘却了塔拉并不是一个值得自豪的名号,也并非一个象征团结的标志
塔拉从一种象征变为实质性的团结,这真的算是一种进步吗?
可惜……
这只是一种侮辱,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侮辱,一种傲慢的侮辱
是过去的胜利者对于现在反抗者的无情嘲弄
这只是一种可悲,无助受利用者对于渴望挣脱束缚的可悲,一种无知的但同样傲慢的可悲
是现在的团结者对于过去反抗者的可悲讽刺
而现在,一切的愤怒与犹豫,冷静与狂热都将成为野心的调味料,在名为国家或民族的大锅炖煮,马上就要达到高峰
小丘郡的民众犹豫了,他们在逐渐冷静中发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惊恐的想要离开这里,却互相被挡住了去路,但终究还是没有收到最后的刺激,酿成惨剧
可惜……
这片大地吃人的时候从来不看场合,只顾自己,疯狂饕餮
直到满足
无角的瓦伊凡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带到罗南的身后,沉默的嗓音就连呜咽声都无法喊出,就像是被野心堵住了心肺,即刻就要窒息在恐怖的静谧中
见众人开始退去,凯利上尉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要转身示意士兵放下手中的弩箭,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看到了一抹蓝色在人海中被推出
宛若幼兽的白色眼瞳中只有惊恐与无助,向着凯利伸出小手,想要呼救,嘴巴长大呐喊着什么
“不,必须……!”凯利上尉想要挥手让士兵们放下手里的弩箭,在命令马上脱口而出的时候,心怀诡计的野心家终于在此展露了他的獠牙
弩箭从某一位士兵的弩中射出,出于下意识或完全不是的行为下,带着不知名的意图射向那个被浪潮席卷着的女孩儿,就像是风暴中的雷云对其下的无数小舟中的一艘展露出它纯粹的恶意与玩弄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别人?
因为这就像是被雷电劈中一样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情绪
如此无辜,如此可悲,如此可恨
这片大地从来不会吃饱
箭矢朝着女孩射去,马上就要正中她的心脏
而那注视着一切闹剧的仁王终于展露她愤怒而璀璨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