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昀赴了约。没有告诉顾绍华，一个人，单枪匹马。
领着他的服务员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才把包厢门打开，陆正昀走进去，和侧头看过来的一双眼睛正好对上。
两个成年男子暗自打量对方。
坐着的那位先打了招： “樊峻。”
“陆正昀。”
“陆总请坐。”
“樊总客气。”
落座后，陆正才注意到餐桌上摆了三副碗筷。
“还有人？”
樊峻点头：“tA待会到，我们先聊。”
“樊总想聊什么？”
“陆总想问什么，我们就聊什么。”
“我并没有什么想问的。”
“那再想想，没有就用这顿饭认识认识，以后没准有机会常见。”
陆正昀唇角一勾，眼神礼貌而疏离。
抛开其他不谈，樊峻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两人的经历也很多相似点，从小父母离异，也都是初中就去了国外读书，读完大学工作了几年才落叶归根。
大多时候，陆正昀静静听着樊峻讲自己的故事，他觉得这样挺好，反正他也并没什么想聊，只不过在等对面人说出他的真实目的而已；而这个目的，看来跟还未出场的第三人有关。陆正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等着那人。
宋年的电话打来的时候，陆正昀已经等得有些烦了。看到是她的来电显示，下意识就要接，却又很快把手收回，重新放在桌面上。这次手指十分规律地点了五下，他这才拿起手机告诉樊峻失陪，起身离开包厢。
他找了个角落，按下接通。
“师兄？” 宋年的声音响起。
“嗯。”
“你出去了？”
“嗯。”
“阿婆问你回来吃晚饭吗？”
“不。”
“哦。”
“就这事儿？”
“嗯。”
“哦。”
两个人都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饶是如此，陆正昀还是没有挂断电话，直等到宋年喊了句师兄。
陆正昀：“还有事？”
“你生我气了？”
“你做什么了我就生气了？”
宋年默了很久，再次开口时，她问陆正昀：“师兄，你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人间不过如此？”
“经常。”
“会因为这种想法觉得活着也就那样，大不了不活了吗？”
那倒也没有。
宋年：“我以前会，而且经常觉得活着特别没意思；但是喜欢你之后，我开始渴望能活得久一点，倒也不用太久，大概就活到超过你就好，人间常不值得，但我觉得你值得。”
她说得柔软，仿佛一阵春风吹过陆正昀的心房，泛起涟漪一阵。
“你老说我勇敢，打架的时候总冲在前面，其实师兄，我很怂的，每次动手前我都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可是和你谈恋爱以后，我都没怎么打架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要多真诚交流。至于这次的事……你再等等我，给我一点点时间，我应该很快能告诉你了。你别生我的气。”
陆正昀都能想象她此刻说话的神情，拿电话的那只手大概率是左手，然后她的右手握成了个拳头，右手的大拇指不断摩挲着食指中段的指节，这是她思考时常做的动作。
“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短暂地不开心了一会儿，本来已经好了，你又打了这么通电话来，连可能生气的苗子刚才也被你掐灭了。”
陆正昀感觉到宋年笑了。
“你刚才找袁警官帮忙？”
“嗯。他是警察路子多，法子也多。”
“事情很棘手吗？”
“现在好了。”
“跟你姐有点关系？”
“嗯。”
“跟我也有关系？”
宋年的心跳咯噔了一下。
陆正昀的猜想仿佛得到了证实。一件事和程冉有关，还和他有关，这能是什么事？不过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叮嘱她多加小心。宋年乖乖听着。
“还有，如果真是和我有关，或者对我会产生影响，希望你做任何决定之前，能和我商量下。别自己瞎想。”
“嗯。”
宋年答应了，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吃完饭。怎么了？”
“想抱你。”
陆正昀笑：“想怎么抱？”
“嗯……那种跳起来你把我接住的抱，可以挂在你身上的那种抱；我的脸可以贴着你的脖子，交颈厮磨，感受你的温度和气息的那种抱。”宋年慢慢地，认真地回答。
陆正昀眼眸微深，转头看看了包厢的方向。
“我看看能不能提前回去。”
宋年：“我等你回来。”
陆正昀：“如果不能，年年，你就来接我吧。”
陆正昀接到电话离开前，樊峻瞄了一眼他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只有一个字：她。对方的身份几乎不言而喻。他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慢喝起来，眼里的心思也随着眼眸的低垂落入到茶盏中。
很快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窗外微微的细雨趴在窗棂上偷听他的谈话。
“我再问你一次？确定要这么做吗？”
“你要知道，你们之间，不见才是最体面的。”
细雨没听清楚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晓得樊峻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没多久，陆正昀回来了，跟樊峻告辞：“家里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了。”
樊峻：“女朋友？”
陆正昀：“对。”
“我找你来，其实也是因为你女朋友。”
陆正昀抬眉看向着对面的人。
樊峻：“你要不再坐会儿听听？”
不得不说，他成功引起了陆正昀的好奇。
“樊总认识我女朋友？”
“算——认识吧。”
“怎么认识的？ 在美国留学的时候？”
“那倒不是，她在英国留的学，我们是在北城见过。”
“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她？”
樊峻：“我们等个人，tA来了你就知道了。”
很快，包厢的门被再次敲起。
“请进。”
门被打开，陆正昀往门口看去，服务员后面跟着的人很快露出了正脸。陆正昀一愣，没想到来人居然是伍思晗。
伍思晗，或者说陆正昀的前女友，穿了一条长长的红黄相间的格子外套，带着卡其色的贝雷帽，妆容精致地走了进来。
“正昀，好久不见。”
陆正昀眉头皱了皱，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她。
樊峻起身介绍：“这位是我妹妹，伍思晗。”
一个姓樊，一个姓伍？
“我同母异父的妹妹。”
陆正昀脑子刷地闪过一些想法。旁边的手机亮了下又很快熄灭。他拿起来点开，是宋年回的消息，说她在北城就待了三天，是刚入职盛融的时候去培训的，并不记得当时有认识姓樊的人。
他看向樊峻。
樊峻也不闪躲。
呵。陆正昀面上还是淡定的样子。伍思晗自坐下来，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
他不喜欢，冷声道：“你们俩今天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
要是还不说，他就直接走了。这顿饭，不吃也罢。
樊峻也知道，他说：“我们想跟陆总做笔生意。”
“什么样的生意？”
“关于西杭那16%的股份的生意，不知道陆总感不感兴趣。”
陆正昀抬眉。樊峻以为这是感兴趣的意思，接着往下说：“当初之所以会买下这些股份，其实也是因为你。”
陆正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体靠在椅子上，等他的说明。
樊峻从小跟着他妈，在他妈后来组建的新家庭里，他一直活得如履薄冰，毕竟，那是别人的地盘，那个家的男主人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直到后来伍思晗出生了，他作为哥哥肩负起了一部分照顾妹妹的职责，伍思晗也超级黏他，他才渐渐觉得这个家有了他的一席之地。本来继父想让伍思晗也去美国留学的，说他在那边有照应，但他妈说女孩子要往名门淑女的路子上养，这点英国比美国好，伍思晗才最后去了英国的。她去英国报到的时候都是樊峻陪着去的。
对于樊峻来说，他见证了伍思晗每一个成长的阶段，几乎是把她当半个女儿在养了，伍思晗也很信任他，甚至每次恋爱都会主动报备，让樊峻给她把关。所有伍思晗历任的男朋友樊峻都见过，除了陆正昀。
樊峻知道陆正昀的时候，他们已经交往了一年。伍思晗来找他，想让他投资西杭，买下西杭的股份。
所以陆正昀之前猜的没错，樊峻投资西杭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那时他妹妹恰好是陆正昀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