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柳絮便被院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刚穿好衣裳,就见玉儿领着一脸焦急的胡嬷嬷走了进来。
“胡嬷嬷....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柳絮见是她来了,心一紧,“莫非...是听风院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胡嬷嬷拉住她的手,低语道:“不错,老爷昨日半夜里又吐了一滩血,是黑的,如今只剩一口气还吊着,府医来瞧过了,说这回怕是真不行了,老身这下实在没了主意,又听见老爷方才一直念叨你,这才来说找姨娘商量。”
柳絮错愕道,“前两日不都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又突然不行了?”
胡嬷嬷这才道:“倒也不是突然,之前府医私底下便同老夫人和大夫人他们说过,看老爷的样子,似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她顿了片刻,问道:“那嬷嬷可派人去请了老夫人与大夫人没有?”
胡嬷嬷摇摇头,“还没有,老爷这会还醒着,也能说话,老身怕贸然请他们二人来,到时又是虚惊一场。”
“既如此,那我先随嬷嬷去看看老爷的情况。”
柳絮抿紧了唇,看向她,“还请嬷嬷命司玉去院中各处吩咐了当值的人,先不准声张老爷不行的事。”
胡嬷嬷朝她点头,“你放心,我这就让司玉吩咐下去。”
话落,三人立即起了身出了屋。
柳絮暗暗拉住了玉儿,悄声说了一句:“你去平思院瞧瞧,大少爷若是还未走,务必将他请过来。”
玉儿慎重地点了点头,而后脚步一转往平思院的方向奔去。
很快,她随胡嬷嬷疾步去了听风院,一进屋内,一大股浓郁的血腥气从暖阁里传来。
一个小丫鬟端着木盘从里边出来,柳絮叫住了她,只见木盘上放着几张全是沾了黑血的绢帕。
“怎的又吐了!”
胡嬷嬷忙掩住口鼻领着她进了暖阁。
云百中仰面躺在暖榻上,一张脸灰败的厉害,如干枯的油灯一般,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死气。
听见身侧传来动静,他浑浊的眼挪到进来的柳絮身上,微微翕动着嘴唇。
“哦...是你...你来了啊...姨娘,快...把老夫...扶起来。”
柳絮与胡嬷嬷对视了一眼,走过去扶起他半倚在暖榻上。
见他微弱地喘着气,柳絮轻声对他说道:“老爷,奴婢再让嬷嬷给您熬一碗药进来。”
“不...不用!老夫...不喝。”
云百中又咳嗽了几声,柳絮赶紧替他顺着背,而后听他哑着嗓子吩咐了她一句。
“姨娘...你替老夫去一趟书房....把窗边的那盆红梅里...的东西给老夫拿过来....”
柳絮神情一怔,忙回过神来,也不敢多问他的意思,只叫胡嬷嬷先看着,自己则起身去了一趟书房。
出了屋子,正好撞上从平思院跑回来的玉儿,满头大汗,正停在木柱边喘着气。
“如何,大少爷走没有?”柳絮用袖子替她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
玉儿喘着气,“走了,早走了,我敲了半天院门,也不见青山大人开门。”
柳絮失落地蹙了眉,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云淮川现下不在府中,要是老爷真咽了气,这国公府岂不是要大乱....
“姐姐...咱们该怎么办呀?”玉儿见她脸色不好,忐忑问道。
“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她掐了掐掌心的肉,逼自己定下心神,带玉儿去了老爷的书房,找到了老爷说的那盆红梅。
玉儿望着她手里的红梅,露出疑惑的眼神,“姐姐,老爷他要红梅做什么?”
“他要的是...盆里的东西。”
柳絮伸手将盆里的土全部挖开,忽然只见触碰到一个硬的东西,忙抓住从里边扯了出来。
二人一见这东西,纷纷愣住了。
里边竟然藏着一个锦盒。
柳絮端着那锦盒和玉儿回到了暖阁,将它递到了云百中的手里。
而后他命胡嬷嬷和玉儿在外厢守着,独剩下柳絮在暖阁里陪着他。
“没想到...到底...还是把它拿出来了....”
云百中望着手里的锦盒,眼里多了几分不甘,“老夫....原以为...以为还能再等几年。”
说完扭开了锁扣,锦盒里的东西登时让柳絮面色微震。
里边放着的正是象征着他国公爷身份的印章,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以及...一张小像。
云百中没有拿起盒中的那枚印章,反而捻起那枚红色的小像,爱怜地放在掌心细细端详着。
她悄悄站近了些,这才发现小像的样貌是一个女人的样貌....而且眉眼间竟有七八分与云淮川的眉眼颇为相似....
心中不由一惊,难不成这枚小像就是他死去的母亲....
云百中没发现她此刻的神情,他反复摩挲着那枚小像,轻叹了一口气。
“庭薇啊...淮川那孩子真是越来越像你了.....昨日他站在我的面前,我差点以为是你回来了....不仅容貌似你,就连....性子也愈发像你了....甚至比你还犟....我说了会替他在朝中为他谋一个不错的官职,他却始终不肯向我低头。”
他说着渐渐冷了神色,“虽然我这个位置不能给他,但他到底是我与你的孩子,我又能亏待他到哪去!他就如当初的你一般,若是....若是当初你就肯让那一步,你我何至于会闹到那样的地步....”
柳絮闻言,手不自觉捏紧了几分。
原来他还是打算要将云国公的位置给二少爷.....
正当她走神之际,又听见云百中低声哽咽起来,“自从你走了...这些年我没有一刻不想你...庭薇....我求求你..就算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求死后你能再让我见你一面...好不好...”
他哽咽的话还没说完,门帘外忽然响起一声讽笑——
“别痴心妄想了,你根本就不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