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浩倡缓缓转过身去,这是他首次与叶祁相见。那个曾被天道钦点的绝世天才,此刻竟已物是人非。
尽管帝君浩倡紧闭双眸,但江舟楼依然能够察觉到,他正凝视着叶祁,并轻轻将叶祁向前推送了数步,缓声道:“你闭关多年,想必尚未与此人谋面。”
帝君浩倡沉默不语,其心思犹如深潭静水,令人难以捉摸。
而叶祁则率先抱拳作揖,恭敬地说道:“拜见帝君。”
帝君浩倡嘴角微扬,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仿佛来自内心深处的呢喃:“有时候真叫人慨叹不已,这天道所选之人就连灵魂也这般与众不同。”
每一次听闻“天道”二字,叶祁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疲倦之感。长久以来,他不断奔逃,只为挣脱那所谓的宿命。对尘世的厌倦让他宁愿舍弃人身,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这纷繁复杂的人世间仍有令他割舍不下的人与事。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江舟楼。
江舟楼毫不犹豫地立刻回应道:“现今的叶祁即使未被天道所眷顾,但他依然熠熠生辉。”
帝君浩倡轻轻颔首,表示认同,显然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就在这时,墨寒与十弦缓缓从里屋走出,他们一同向在场的众人施礼,并说道:“非常感谢诸位能够给我们面子前来。由于需要筹备的事项繁多,成婚还需数日后才能举行。但请放心,住处已经妥善安排好了。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大家可以领略下南杨镇的山水,其他事务就不劳烦各位了。”
九方怀生礼貌地回答道:“辛苦了。”
萨清宁却注意到了十弦脸上涂抹的胭脂,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抚摸着十弦的脸颊,由衷地赞叹道:“真是美丽。”
面对萨清宁的称赞,十弦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失去了一魄的她,眼中唯有墨寒一人,除了能叫出墨寒的名字之外,对于其他事情几乎毫无感知。哪怕只是她自己受到伤害,只要墨寒安然无恙,她便毫不在意。
墨寒赶忙接过话头:“多谢萨天师的夸奖,只是我觉得我的绘画技艺似乎还不足以展现出十弦真正的美丽。”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谦逊,同时也流露出对十弦深深的爱意。
魏贤安不禁赞叹道:“你为十弦画眉已经学了整整十年之久,技艺已出神入化了。”
当这番话从魏贤安口中说出的时候,墨寒不禁流露出一丝羞涩之情,他轻声回应道:“能为自己心爱之人描绘那美丽眉形,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众人皆能清晰地感受到墨寒和十弦彼此间那份真挚而深沉的爱意,如此纯粹无暇,无需言语来表达,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早已将这份深情诠释得淋漓尽致。
九方怀生满心满眼都是对墨寒与十弦二人的艳羡,就在此时,趴在他背上的微生雨缓缓苏醒过来。
她一边轻轻揉搓着双眼,刚刚从一场甜美的梦境中走出,一边用那睡眼惺忪的目光扫视着周围众多陌生的脸庞。
待被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地面之后,微生雨仍显得有些绵软无力,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中透露出些许迷茫之色,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些素未谋面的人们。
就在这时,只见一行人身负盛满阳光味道的红枣、桂圆、花生以及莲子等物,谈笑风生地朝着寒府徐徐走来。
廖蕊一眼瞥见了九方怀生,连忙恭敬地施了一礼。就在下一瞬间,她的视线忽然转移到了正坐在地上揉着眼睛、满脸困倦模样的微生雨身上,整个人顿时愣住了,宛如石化一般。
\"佩青......\"九方怀生轻声呼唤着这个名字。
微生雨听到这声呼唤,缓缓地转过头来。当她的目光与廖蕊相遇时,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涌上心头。眼前这位陌生的妇人,让她感到既亲切又熟悉,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纽带将她们紧紧相连。
廖蕊凝视着微生雨那张酷似赵田的脸庞,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蹲下身子,轻轻地扶起坐在地上的微生雨,颤抖着声音说道:\"孩子啊……\"
微生雨疑惑地望着眼前这个从未谋面的妇人,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问。她转头望向九方怀生,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个解释。
九方怀生默默地垂下眼眸,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以前,每当你问起关于你父母的事情,我总是避而不答。如今,你的生母就站在这里。\"
微生雨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听着九方怀生的话。突然间,一股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明白了自己并非孤独无依的野孩子,而是拥有亲生爹娘的人!她兴奋地握紧廖蕊的手,高声喊道:\"娘!\"
\"哎!\"廖蕊立刻回应道,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她紧紧拉住微生雨的手,生怕一松手便会失去这份珍贵的亲情。
随后,廖蕊拉着微生雨一同坐下来,仔细端详着女儿的面容,每一个细节都不愿错过。她用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微生雨的脸颊,感受着那真实存在的血脉联系。
见到微生雨这般兴高采烈、喜笑颜开,九方怀生亦是由衷地感到欣喜愉悦。
在青枫山中,从来没有人胆敢称呼微生雨为野孩子。
可每当他们漫步于街头巷尾,目睹那些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时,微生雨便会情不自禁地提出那个令九方怀生心生忧虑的问题。
他深知,她内心深处渴望拥有那份温暖的亲情,但又担心她为了追逐这份情感而遭遇不幸。
原本九方怀生暗自决定,待她成年之后,再亲自引领她前来与亲人相认,如今也算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帝君浩倡施展了一种换形之术。对于那些实力与萨清宁相当之人而言,他依然保持着帝君浩倡的威严形象;但在平凡百姓的眼中,他却宛如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寻常男子。
正因如此,此番前来的众多凡夫俗子皆未能识破其真实身份,这位看似平凡的男子竟然便是那尊最为高大宏伟的神像本尊。
其余一同随行而至的诸位女子眼见今日好事连连不断,心中皆是欢喜异常。
尤其是廖蕊和赵田二人,他们那因过度思念而积郁成疾的爱女此刻终于得以团聚重逢。
众人纷纷落座,取出鲜艳夺目的红纸,兴致勃勃地准备裁剪出精美的囍字窗花。
其中一名性格颇为大胆泼辣的年轻女子热情地拉住九方怀生,并让他一同坐下,随即将一把锋利的剪刀递至他的手中。
“来吧,你也一起来帮忙剪裁吧,咱们这儿正缺少一些得力帮手呢。”那位陌生女子满脸笑容地说道。
“啊?”九方怀生面露难色,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十分棘手。
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伸手拿起了那把锋利的剪刀。他目光紧盯着那些女子娴熟的动作,试图从中领悟剪纸的技巧,然后小心翼翼地模仿着她们的手法,一点一点地学习起来。
经过一番努力,当第一个作品完成时,九方怀生满心期待地将红纸缓缓展开。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眼前呈现出的形状根本就不像是囍字。
一时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但不知怎的,这种挫败感反而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斗志,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他再次拿起崭新的红纸,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下一轮剪纸挑战之中。
就这样,一次、两次……连续数次尝试之后,九方怀生剪出的图案依然与囍字相差甚远。他那张原本自信满满的脸庞此刻变得有些沮丧,那副吃瘪的模样实在滑稽可笑,引得周围的人们纷纷忍不住笑出声来。
尽管如此,九方怀生并没有放弃,而是依旧全神贯注地继续模仿着,有板有眼地学习着。
就在这时,帝君浩倡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了江舟楼身旁,如同凡人一般轻声开口说道:“走吧。”
听到这句话,站在一旁的叶祁立刻向前跨出一步,摆出一副跃跃欲试、也要一同前往的姿态。
江舟楼心里十分清楚,也许那个欠下的人情就是此刻需要偿还了,于是他对着叶祁轻轻地摇了摇头。
叶祁见状,脸上瞬间流露出些许失落的神情,默默地向后退到一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帝君浩倡率先迈步走出门,江舟楼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并肩走过漫长的路途,穿越喧闹的人群,攀爬上幽静的高山,拨开重重迷雾,最终来到一个岩洞里。
这里四周虽然略显昏暗,但仍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线。他们顺着这丝亮光继续前行,不久便能望见一道壮观的瀑布。在瀑布旁边,最为平整光滑的一块地面上放置着一副棋盘。
江舟楼缓缓坐下身子,轻声说道:“当年尚未完成的棋局,你还是想要分个胜负么?”
帝君浩倡同样端坐下来,缓声回答道:“那已经毫无意义了。”
江舟楼开始动手将一颗颗棋子逐一摆放到位,同时再次发问:“既然没有意义,那把我带到此地究竟所为何事?”
“想跟你要一样东西。”帝君浩倡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之上,动作优雅而从容。
江舟楼闻言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目光凝视着帝君浩倡,开口问道:“不知你想要何物?但凡是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全力以赴。”
帝君浩倡嘴角微扬,轻声吐出五个字:“天琼苏灵珠。”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江舟楼耳边炸响,他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用力一挥,直接将眼前的棋盘掀翻在地。黑红相间的棋子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舟楼双眼圆睁,怒视着帝君浩倡,冷冷地说道:“那可是苍灵的遗物!你别痴心妄想,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面对江舟楼如此激烈的反应,帝君浩倡却表现得异常镇定自若。他缓缓转过头去,目光投向棋盘掉落的方向。
只见那些原本散落在地上的棋盘和棋子竟然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一般,纷纷腾空而起,然后准确无误地飞回各自原来所在的位置。
眨眼间,整个棋局又恢复如初,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帝君浩倡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只是朕的藏宝阁里尚缺一件稀世珍宝,此宝世间罕有,最为难以寻觅。”
说到这里,帝君浩倡故意停顿下来,似乎在等待着江舟楼主动发问。
江舟楼见状,不禁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道:“这帝君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总是这般拐弯抹角?”
尽管心中略有不满,但他还是强压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说道:“我之前已经言明,但凡不涉及底线之事,定会全力相助。所以还请帝君明示,到底所寻之物为何?”
“你可曾听闻那神秘莫测、令人谈之色变的七血石?此等宝物不仅极为凶险,而且寻觅起来更是困难重重。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所有的奇珍异宝之中,唯有这七血石,朕至今都未能将其找寻到手。”帝君浩倡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眼神之中闪烁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江舟楼对于七血石的确有所耳闻,但至于究竟该如何去寻找它,自己也是一无所知。但帝君浩倡已经提及此事,他自然不能表现出丝毫退缩之意,于是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好!待我成功寻得此物之后,你我之间便再无任何亏欠。”
帝君浩倡闻言,不禁轻声一笑,声音如同春风般和煦,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想要找到这七血石,必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你之前悄悄潜入天宫所带走的所有东西,就权当作此次寻宝的酬劳吧。如此一来,过往之事朕便可既往不咎,就此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