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存放尸体的柜子里度过一整夜,意外的安静又平和。
不知道是因为周围总是若有似无地围绕着说不上来的死亡气息,还是金属柜门的隔绝让外面的声音变得朦胧不清。
林深再次睁开眼看到外面的光线时,已经是田松杰从外侧把柜子打开,站在那里看着他然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了。
林深眨了眨眼,忽地感觉自己似乎并不讨厌这样的氛围。
也许是过去的经历让他一直与“死亡”两个字不断前行,他甚至感觉在这样一个别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休息,好像比躺在床上还要自在上不少。
田松杰没等他说话,双手抓着金属台面的扶手,把他从柜子里面拽了出来。
林深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这地方似乎明亮了不少,“天亮了?”
“还没完全,”田松杰摇摇头,接着瞥了一眼旁边的柜子,放低声音,“楼上我感觉没什么事就下来了,看到他出来就想着把你叫起来。”
林深点了点头,双手撑着台面边缘将自己从柜子里完全挪了出来。
他的手指有些发僵,却也没到完全动不了的程度。
低着头活动了一下手掌,才冲田松杰问道:“他去哪儿了?”
“就在旁边,”田松杰朝铁门的位置扬扬下巴,“好像是在处理尸体。”
这话让林深有些意外,“他们没有回到柜子里?”
“没,”田松杰摇摇头,“我看到的时候,还是一堆地压在那里,把走道都要堵住了,我想他是打算趁其他人还没醒的时候,把这地方收拾干净,但我现在的状况也不可能直接上手帮他。”
说到这里,他一耸肩,摊开了双手。
“我去看看。”
林深拍了一下田松杰的肩膀,将金属台面推回去,轻轻关上柜门,来到铁门口。
抬眼就见岑老师身上穿着一件很旧的操作服,上面沾满了洗不掉的污渍,正费劲地将压在一起的尸体一具一具挪动开。
跟昨天晚上看到的活动模样不同,此刻的他们完全就是死透的尸体,任由岑老师摆弄而没有一丁点反应。
似乎是听到了身旁有响动,岑老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
看到是林深站在那里,眨了眨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注视了林深一会儿,又弯下腰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本就骨骼受伤的尸体在移动拖拽的时候发出骨头相互摩擦的声音,在清冷的走道里回响着,其中伴随着岑老师大口喘气的声音。
“一直以来都是你一个人在做这些事情吗?”林深说着,弯腰给岑老师搭把手。
他没等对方给自己一个回答,又接着问道:“你昨天晚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些跟着你,帮你打下手的人,不是你主动找来的?你说的安排又是怎么说?”
岑老师这个时候眼角的肌肉才跳动了一下,在把几具尸体平放摆开之后,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身体,“因为我老了,我随时都可能咽气,他们担心……害怕……现在手头的这些事情没有人能继续来做。”
“他们?”
岑老师抬起手,指了指头顶,“医院里的领导。”
林深微微眯眼,有些不解,“他们这么看重这件事?但这本身带着很大的危险性,一般人都避之不及的。”
岑老师闻言笑了,他上下打量林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林深一怔,与此时从铁门里走出来的田松杰快速对视一眼,最终决定点点头。
“我听你从住院楼里出来的,还以为你要么是这里的人,要么就是知道原由才来安平医院的,”岑老师自顾自地说着,然后又点点头,“也难怪,如果你是这里的人,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才对,不可能等到现在……”
岑老师呼出一口气,对上林深的视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出了问题的人都集中在安平医院的住院部?为什么就算是有人知道了这样的状况,却依旧选择把病人送到这里来?他们难道不怕吗?不忌讳吗?”
岑老师的话语,确确实实击中在了林深疑惑的点上。
他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并且有些自己的推测,但推测始终只是推测,跟真实情况不一定是相符的。
“这是一门生意,”岑老师的声音放低,带着些许不悦的情绪,“只有安平医院愿意主动接受疑似有问题的病人,并且在出事之后进行后续一系列的安置和处理,只要你愿意出钱,就能保证最后接收到尸体的时候,不会发生任何问题。”
田松杰听完这段话,眼睛不由地睁大了,“疯了吧?”
“他们有这个底气,只因为我在这里,之前是因为大爷在,这里只有我们能做这样的事情,”岑老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门生意的收入是相当可观的,就算是需要冒险有些人也不是能够轻易放弃的。”
“毕竟说到底,他们上面的人又不用亲自动手,他们没见过,没真正接触过,没办法理解这当中的危险性有多可怕,他们只知道,我给你足够的工钱,我给你想办法多的提供人手,你只要按照我们的要求把事情完成就好了,至于过程什么样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他们只看最后的结果对不对,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合适接我班的人选,他们比我还着急。”
“他们怕我撑不住了,怕我死了,怕这种被老天爷选中的人跑到别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