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亦的声音像是个破铜锣,带着转瞬即逝的破音和走音。
他下意识地往护士铃的墙面方向退去,耸起肩膀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怀疑的目光顺着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然而周围的几人都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田松杰轻哼了一声,悄然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抱胸似乎觉得并不解气,但再过分的事情肯定也是不会做的,不然少了一个人不就增加其他人的工作量了?
“你在搞什么?”
姜启泽不理解地看了一眼休息室门口,又看了看缩在墙边的张鹤亦。
“我……我不是说了吗?有鬼!没感觉到?!”张鹤亦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惧极之后的愤怒。
“没做亏心事,”安颜幽幽开口,“但是说了亏心话,做贼心虚了吧?”
被说了这么一句,张鹤亦明显是不服的,可是他一下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毕竟一抬头,就看到孟严和林深同时看向自己,那么刚才悄悄说的那些话,肯定是不能再大声讲一遍的。
于是他只能埋怨似的瞪了安颜一眼,闭紧了嘴巴。
“真有鬼,鬼怎么就找上你一个人?”孟严坐在那里,瞥了一眼落下去的希望,缓缓开口。
听到这句话,张鹤亦当然也是满脸的不理解,“这我怎么知道?”
孟严一笑,盯着他看,“岑老师交代过的那些话,你有几句往脑袋里放过?”
“孟……孟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鹤亦问出来的时候,情绪明显不太高兴,但是面对孟严他又发作不出来。
“这还不简单吗?”姜启泽接过了孟严的话头,“从昨天起到现在,就属你吱哇乱叫的次数最多,最紧张最害怕的是你,吓得什么都做不到的也是你,不盯上你还能盯上谁?只需要耐心观察一下,就知道你是个最容易入侵的漏洞了。”
姜启泽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张鹤亦就猛地站了起来。
他伸手指着姜启泽,嘴巴一开一合也不知道在小声说些什么。
孟严接着道:“就是这个意思,因为知道你最好吓,你最脆弱,最方便趁虚而入,现在既然说开了,你也知道了,总该有点变化了吧?”
就在张鹤亦快速转着眼珠,想要说点什么来为自己辩解的时候。
滋滋——
叮铃铃——!!
电流接通发出的声音伴随着略显沉闷的铃声,忽然在张鹤亦的背后响了起来。
他一下就窜开,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只是使劲拍着自己的胸口又退回到自认为最安全的休息室门口。
他蹲在地上,两只手抱着之前坐过的凳子,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响了……”
张鹤亦很明显地说了一句废话,,一句显而易见大家都知道的废话。
只不过刚才勉强还算是轻松的气氛一下就沉闷了下来,几个人都是下意识地望着那个亮起来的红色小灯,上面的纸条写着“三楼左侧后半段”。
护士铃的声音不刺耳,但正是这种有些沉闷的声音,让一切显得如此诡异。
瞿诗颖缓慢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确认几眼,伸手按掉了护士铃,开口问道:“谁去?”
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夕阳斜斜投射进来的光芒将门口地面染成一片橘黄。
属于是室内的灯光还无法完全发挥照明效果,室外的光线又不足以将室内照亮的时间段。
其实相比起完全漆黑的深夜,这个时间明显要好上不少,视觉上也安全不少。
但毕竟是护士铃第一次响,没有一个熟练工在前面打样,谁也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
“我去吧。”林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
他感受到了来自其他几个人的注视,其中也有张鹤亦,那当中明显带着掩藏不住的意外。
孟严则是仰起头,点点脑袋,“也行。”
瞿诗颖和安颜松了一口气,轻拍自己的胸口两下,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动作会被林深看见,于是又马上停止了。
虽然她们刚才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张鹤亦的提议里去,却也不代表她们心里没有这么想过,只不过是张鹤亦说了出来,她们碍于某些事情而没有表达罢了。
不过这些事情林深都不在乎,他见没有谁再说话,转身就往楼梯的方向走了。
田松杰快步跟上。
楼梯间里的灯光亮得阴阴沉沉,配合上墙壁两边的污渍,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陈旧感。
整栋住院楼在黄昏后就变得寂静起来,偶尔只能听到从楼层厕所里传来的下水管道的咕咚声。
二楼的过道上跟一楼一样,已经看不见有人还在活动,这仿佛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左右看去病房门都是紧闭的。
林深说不上来心里这种感觉是什么,就好像“医院”这个地点天生就带着些不可触碰的诡异属性,就算此刻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让人心里毛毛的。
“我从以前就感觉,医院的气氛总是怪怪的,”田松杰轻声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的,就是说不上来,有时候感觉明明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每个地方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就好像是从建筑的角落里会透出来一种死寂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又会让我觉得医院里太安静。”
也许是知道自己说的话里带着太多矛盾的感觉,田松杰说完自己笑了笑。
转过二楼的楼梯口,田松杰换了一个话题,“深哥你觉得,背后引起一切的会是笔记里提到的‘远书’吗?”
林深蹲下脚步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不太确定,不过单从楼上坠落这个死法来看,说不定确实跟‘远书’这个人有关系,但笔记里并没有提到过他是不是双瞳,或者有没有跟双瞳相关的东西接触过……”
田松杰眨眨眼睛,“说不定这就是远书的秘密呢?所以他从来没有跟老人说过。”
“你是觉得,他那时候闭门不出所谓的醉心研究,就是在做跟双瞳有关的事情?”林深问道。
田松杰一愣,“难道不是吗?我觉得是目前最说得通的理由了。”
“那就回到最关键的问题上了,双瞳从哪儿来的……”
林深呼出一口气,一步踏上三楼楼梯口。
左侧走廊靠后段的电灯忽明忽暗,完全照不亮最尽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