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清修寺附近久了，受寺内香气的影响，他们这群鬼，对阳光少了许多恐惧。
虽然白天的时候，总感觉浑身像是有虫子在爬，还伴随着时不时咬上一口的刺痛。
严重的时候，还会冷不丁抽搐一下。
但是，他们习惯了。
再说了，大伙都是一样的刺挠。
那就说明：白天刺痛是他们鬼的属性。
众鬼深深觉得，既然每只鬼都是这样的，那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
此时，清修寺门外，一片吵嚷。
魏听妤一脸紧张，正被众鬼围的水泄不通。
不时有鬼爪伸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放进嘴里尝尝味道。
察觉到手里的异样，魏听妤惊的都快飘起来了。
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拔出来，身体被汹涌扑上前的鬼推搡着、拉扯着。
有鬼一脚踩到她的鞋面上，她疼的眼前起了一片氤氲。
她性子温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眼下，更是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好似无形中有一双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好不容易将手拔出来，另一只鬼立马钻上前抱住她的腿，好奇地张大嘴，一口咬上去。
众鬼相互争夺着靠近魏听妤，不时大打出手，相互啃咬，场面极度混乱。
魏听妤刚刚飘起来一点，又被众鬼拉下去。
她腿被咬疼了，又飘不走，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啪嗒啪嗒……”温热的泪水滴落在男鬼额头上。
男鬼新奇的抬头，什么异样都没发现。
他抬手摸摸已经变冰凉的泪水，放进嘴巴里尝尝。
嘿嘿，没味。
趁着众鬼打架的空档，他忽地凑近魏听妤，发现竟然她在哭。
“都别动！”男鬼一惊，猛地大喊一声，“她哭了！”
众鬼一听，立马松开对面的鬼，忙不迭地的凑近魏听妤的脸看。
哇，她竟然真的在哭。
嘿嘿，还是第一次见到鬼哭耶。
男鬼用手戳戳魏听妤的脸，好奇的心痒痒，“你怎么会哭啊？”
按说，一只正常的鬼，是不会像人一样哭的。
泪水、汗水、口水……这些东西，他们鬼都是没有的。
众鬼纷纷盯着魏听妤瞧，越发觉得她是一只神奇的鬼。
她竟然会哭耶！
更有甚者，用舌头去舔魏听妤的眼泪，想尝尝是什么味道的。
“……”
魏听妤强忍下眼眶的酸意，委屈的低着头，喉咙里的哭声几乎要压制不住。
她稍稍飘起来，任由众鬼扒拉着她，难受的一动不动。
魏听妤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众鬼一恍，渐渐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纷纷收起自己不安分的鬼爪子，一脸心虚的看着魏听妤。
魏听妤艰难咽下哭腔，眼泪模糊下，眼前的场景扭曲的看不清。
她不敢开口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伸手，轻轻推开站在她面前发呆的鬼。
那鬼还在发呆，直直的立在原地，被其他聪明鬼暗骂一声后，猛地拽下来。
被狠拽之后，发呆鬼终于回神，他看着魏听妤从众鬼散开的间隙中飘走，脑子还有些混乱。
咦，他发呆的时候，又发生什么了？
在魏听妤飘进清修寺门槛时，众鬼隐隐约约听到一丝压抑的哭声。
众鬼连忙聚在一起，沉默不言。
完了，他们闯大祸了。
……
飘进清修寺后，魏听妤难受的擦着眼泪，一路跌跌撞撞地飘回自己的房间。
她飘到床榻上，缓慢的放下床纱。
这样一来，床榻成了一个密闭空间，她躲在里面，会很安心。
房屋内静悄悄的，偶尔的风声穿过树梢，泛起遥远的沙沙声。
魏听妤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蹲坐在柔软的床榻上，小心地卷起裙摆衣袖。
她看着大腿上的一圈圈牙印，手臂上泛起青色的压痕，努力克制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
魏听妤吸吸鼻子，难受的哭出声来。
皇宫里的鬼，生前大多是宫里人，死后多多少少有生前的习惯，知些礼数。
清修寺的鬼，大多来源民间，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
有新来的鬼和他们厮混久了，习惯也都大同小异了。
虽说这些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可对于魏听妤这样胆小温吞的鬼，还是太过粗鲁了。
魏听妤在心里觉得，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他们只是好奇她而已。
但是她克制不住想哭，她不喜欢有鬼靠她那么近，她害怕。
她也不喜欢有鬼咬她，她怕疼。
他们都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弄伤她的。
软萌的小饿鬼不断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些事。
可是他们咬得她好疼。
她的手和腿都被咬伤了，遍布大大小小的青紫，从中冒出丝丝红血。
魏听妤越想越难受，泪水像烈日下融化的雪水，一股接一股地流下。
她哭的身体一抽一抽的，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此时，魏听妤没有注意到，她手腕间的红绳发出细微的红光，闪烁如萤火。
房屋外头，日头照在残雪上，映成一片光莹。
顺着红绳牵引，祁昀之踩着稀薄的积雪，手里提着一盒精致热乎的糕点，缓步走到魏听妤门前。
祁昀之抬手，刚要敲门。
忽地，耳边听到了一阵轻微啜泣声。
祁昀之微微拧眉，阿妤在哭。
她性子向来软弱，生前被人冒犯欺负了，也不会说出口，只是难受的躲起来哭。
祁昀之轻声推开门，放轻脚步走进去，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若是他能将阿妤早些哄好，糕点吃起来还不会凉。
循着哭声，他抬步走到床榻前。
祁昀之掀开床纱，只见魏听妤背对着他，身体蜷缩成一团。
因为哭泣，她的肩头一颤一颤的。
祁昀之坐在床边，大手顿在半空中，犹豫着要不要揉揉她的脑袋。
半晌，祁昀之轻叹。
罢了，阿妤现在不喜他。
他收回手，声音特意放的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阿妤怎么了？”
听到祁昀之的声音，沉浸在哭泣中的魏听妤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她本就不想搭理祁昀之，现在更是不想让祁昀之看到自己窝囊的样子。
她往前挪挪，把头埋进被子里，继续闷声哭着。
不久，床榻发出一声“吱呀——”的轻响，魏听妤感受到床榻轻陷。
然后，她的后背忽地一暖。
魏听妤生的娇小，祁昀之从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方，将她整只鬼笼罩在自己怀中。
祁昀之将魏听妤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指腹细细揉着她的腕骨，缓缓打着转。
魏听妤哭的一顿，神情有些无措。
祁昀之温声开口，话里含着轻哄：“阿妤，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魏听妤哭得说不出话，听到祁昀之的关心，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那股情愫淡淡的，却横冲直撞的闯入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心里的委屈被人关心，她鼻腔一酸，眼泪淌得更欢了。
她不想在祁昀之面前丢脸，为了不让自己再哭出声，她紧紧抿着唇，身体一抽一抽的抖。
见魏听妤不愿意说，祁昀之不强迫她，没有再问。
他抱着魏听妤，听着她的压抑的抽泣声和吸气声，心里有几分无奈和心疼。
祁昀之轻吻上魏听妤的发顶，声线微微沙哑：“阿妤……我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