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玄青子掷来的三枚玄铁钉直奔自己而来,尹千雪也顾不得强行中断天雷御火真诀带给她的反噬。
遂单手捏诀,指尖冲下虚化。
顷刻间,一道金色的阴阳太极图凭空出现。
而那三枚带着血色煞气的玄铁钉在触碰到阴阳太极图时,就如同拳头打进了棉花一般,虽使得太极图凹陷了下去,可在其不断的旋转之下,竟将这股力道卸了去。
此时的玄青子,在扛住天雷御火真诀后,又以自身精血催动玄煞方鼎,已然是元气大伤。
再掷出最后三枚玄铁钉后,他的身子更是摇晃颤抖,连脚步也不由踉跄了几下。
虽说术法比不得对方,兵器法宝也无法与之相比,但一身云关境后期的修为以及两百来岁的阅历,让他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玄青子强提一口气,赶在忘川剑落下之前,朝着断崖下面,飞身而去,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得不说,玄青子到底是活了两百来岁的人精,战斗经验之丰富,远非尹千雪可比。
刚才的三枚玄铁钉,本就是他虚晃一招,以此来迫使尹千雪防御。
而他也好趁此时机飞身遁走。
于玄青子而言,玄铁钉固然珍贵,但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
待尹千雪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被对方骗了, 恼怒之下就要去追,却被从黑暗中走出的萧牧尘大声阻止,道:
“穷寇莫追!”
尹千雪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萧牧尘。
萧牧尘望向远处的黑暗,淡淡道:“玄青子诡计多端,多半在断崖下设有埋伏。”
“你刚才为何不出手?”尹千雪蹙眉道:“他是害死常师弟的凶手!”
“我早已不是大雪山的人了,我为何要出手?”
萧牧尘的语气极为冷淡。
尹千雪默默的低下了头,长长的叹息从她的喉咙里发出,仿佛,她已经看到了两个人注定不改的结局。
两个人就这般沉默了片刻,萧牧尘留下“保重”两字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尹千雪抬眼看向萧牧尘离去的方向,眼眸中却没由来的闪过一抹挣扎。
很快,
几道流光从前山的方向飞驰而来,正是赶来支援的殷杰、慧真等人。
当他们看到这后山断崖的一片狼藉时,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天雷御火真诀乃大雪山最为玄妙的几道术法之一,要想成功施展,首先便是要凝聚出阳炎之气;
其次,还得将三花朝元道的核心功法参悟到比较高的地步,最后,便是看契机了。
虽说殷杰、罗雄等人都是大雪山各脉首座重点培养的关门弟子,但几乎都卡在了第二步和第三步。
真正能够施展出天雷御火真诀的,恐怕也就只有尹千雪和楚修两人了。
而法渡寺和藏剑阁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饶是慧真和李严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不由得心生羡慕。
至于后者,在看向尹千雪时,眼眸中的爱慕之意更甚言表。
“尹师妹,与你交手的……”
殷杰的话问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他毕竟是大雪山一众弟子里领头的,在之前的交战中,也时刻关注着其他人的状况。
玉修罗的出手和楚修的骤然爆发,都在殷杰的关注之下,当然也包括后来出现的血修罗萧牧尘。
尹千雪是追着萧牧尘来到的后山,依逻辑,在后山与尹千雪交手的应该是萧牧尘才对。
可殷杰依然有此一问,就是想确定与尹千雪交手的是不是萧牧尘。
毕竟以萧牧尘的身份,殷杰等人打心底里还是不愿意与其真正为敌的,其次,若与尹千雪交手之人真的是萧牧尘,那他们也就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况且,能迫使尹千雪使出天雷御火真诀,可见萧牧尘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他们今后再面对萧牧尘时,绝不可再念旧情。
殷杰的话问得奇怪,但一众大雪山弟子却是心中一紧,特别是孟北辞,一脸关切的看向尹千雪。
“与我交手的,是地煞阁阁主玄青子。”尹千雪沉声道。
“是他?”众人不禁一愣。
毕竟,刚才还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地煞阁,怎么就突然成了敌人。
随即,
尹千雪便将自己在下面所看到的,尽皆讲了出来,只是有关萧牧尘的地方则一句话带过了。
当众人得知常诏被禁锢在矮塔内当做养分供给地煞珠时,他们的脸色皆为之一沉,恨不得将玄青子大卸八块。
“那地煞珠……?”殷杰低声问道。
尹千雪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对于法渡寺众僧来说,不远千里来此,就是为了除魔卫道,虽说这一战打得狼狈,但也杀了不少魔教妖人。
可对于藏剑阁的李严来说,不仅没有取得战果,他藏剑阁还有着不小的伤亡,若就这么回去,恐怕免不了被那几位长老蛐蛐。
“魔教就是魔教,狗改不了吃屎,”李严哼声道:“既然玄青子跑了,那咱们就拿他门下弟子开刀,也算是为常诏师弟报仇了。”
说到这里,李严话锋一转道:“既然你们大雪山得了地煞珠,那地煞阁剩下的珍藏,你们就别掺和了,我们藏剑阁与法渡寺平分得了。”
此话一出,罗雄脸色一沉,温怒道:“怎么分,可由不得你藏剑阁说了算吧!”
“罗师兄所言有理,”李严冷笑道:“可地煞珠就那么一颗,我们三家怎么分呢?该不会你们大雪山想独吞吧!”
“地煞珠本就是尹师妹在地底洞穴中所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罗雄恼怒道。
“李严师兄所言甚是!”殷杰一边拽了拽身旁的罗雄,一边笑呵呵的对李严道:“既然尹师妹得到了地煞珠,那地煞阁剩下的东西,我们便不掺和了。”
罗雄脸色一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殷杰瞪了回来,只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了。
一旁的孟北辞,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的瞟向尹千雪,似乎想问什么,但又觉得时机不对。
……
夜色如墨,凄凉萧瑟。
一道光芒在黑暗中划过,迅疾无比的从远处飞来。
车悬抬眼望去,远远的便发现那光芒隐约颤抖,似有不稳迹象。
“是阁主来了!”
“阁主终于来了!”
“……”
一众地煞阁弟子七嘴八舌的说着,语气中满是欣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车悬看了一眼与他一样脸色平静的几名心腹,交换着眼神。
这里地处荒原,距离地煞阁的庄子足有五十里。
车悬的身后是地煞阁残存弟子,大概有个三四十人,其中大半都还带着伤。
就在一众地煞阁弟子的热切期盼下,他们的阁主玄青子回来了。
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是,玄青子并未直接落到人群中,而是在距离大家还有五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车悬见状,不由眼眸一凝,随即给几名心腹使了个眼神后,招呼众弟子原地等着,他自己一人朝着玄青子落脚的地方迎了上去。
不料,
还未等车悬来到玄青子的面前,玄青子脸色一白,“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顿时染红了身前的衣襟。
车悬不禁失色,刚想招呼众人前来却被玄青子伸手制止。
“不要声张!”玄青子低声提醒道。
车悬点了点头,上前扶住玄青子,只觉触手冰凉,身子竟然还在微微颤抖。
一时之间,车悬的脸色骤变,不由惊惶的看向玄青子。
玄青子见车悬正一脸骇然的看着自己,心头一凛,本想隐瞒自己的伤势,但车悬向来机敏,若自己刻意隐瞒必会被其发现。
思来想去,玄青子还是决定不做隐瞒,道:“没想到那大雪山的后辈竟能使出天雷御火真诀,若不是老夫祭出地煞之气竭力抵挡,
恐怕老夫今日休矣!”
车悬皱了皱眉,担忧道:“师父,您伤势不轻,得赶紧寻一地儿,徒儿好为您疗伤。”
“不急,”玄青子强振精神,压下胸口翻腾不已的气血,朗声道:“先在这里歇几日,待正魔两道的人离开以后,我们再回冶城。”
“冶城?”车悬心中一惊。
“不错,”玄青子颔首道:“为师不是让你将阁中珍藏秘密转运至冶城了么,待风头一过,咱们便能借此东山再起。”
“明白了,”车悬恭声道:“还是师父眼光长远。”
玄青子深深的看了车悬一眼,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门下众人。
车悬会意,一边搀扶着玄青子过去,一边向其禀报着伤亡情况,当玄青子得知整个地煞阁只剩下三四十人时,不由痛心疾首。
但当他得知门下另一名云关境修为的主事,死在魔教三大派手里后,玄青子不禁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下去。
一众地煞阁弟子在看到自家阁主脸色如此难看,胸口衣襟处还被鲜血染红时,不由相顾失色。
平日里,
玄青子在地煞阁门人心中,便和神人一般。
如今见到自家阁主这副模样,失落和惊惶的氛围开始在众人之间蔓延生长。
车悬见状,不由朗声喝道:“阁主并无大碍,只是在刚才的激战中受了点轻伤罢了,你们先到一旁休息,待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经车悬这么一说,一些修为较高的弟子纷纷附和,接着便招呼众人散开休息。
待门下弟子散开后,玄青子强撑着的那口气才松了下来,可就这么一松,玄青子的气息瞬间便萎靡了下去。
车悬突然感觉到手上一沉,赶紧将其扶住,不由担忧道:“师父您……”
此时的玄青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呼吸都带着几分颤抖,嘴角处又溢出血来,整个身体几乎大半都靠在了车悬的身上。
“以后这地煞阁,就交给你了……”玄青子苦笑道。
车悬连忙扶着玄青子坐了下来,帮助他打坐,缓缓吐纳呼吸。
过了半晌,玄青子的喘息声才渐渐平和下来,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其间,
车悬一直在玄青子的身后为其注入云力,为他巩固经脉,可以说不遗余力。
“就到这里吧。”玄青子虚弱道:“为师这伤势,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
“师父……”车悬来到玄青子的身边跪下,一脸担忧道:“咱们运往冶城的珍藏里还有不少丹药,徒儿明日便去为您取来。”
玄青子摆了摆手,道:“为师这伤,就算好了,修为也会大不如前,那些丹药还是留着吧。”
“师父……”
“车悬,刚才为师说的话,你可听清了,从今以后,你便是地煞阁阁主了。”
“师父,徒儿资历尚浅,难当大任啊!”车悬惶恐道。
“车悬,你的为人,为师清楚,”玄青子微微一笑,道:“若论心狠手辣,你不见得比那血修罗差;谈心机城府,玉修罗不是你的对手;讲天资悟性,尸修罗亦不如你。
若不是你身处地煞阁,恐怕魔教就不是三修罗,而是四修罗了。”
“师父,您过誉了,徒儿……”
“行了,别装了,你背着为师做的那些事儿,为师早就知道了。”
车悬心底一惊,脸色也随之凝重了起来。
玄青子没有去看车悬的脸色,只是苦笑道:“其实,为师早就有意将地煞阁阁主传位于你,只是你这性子太着急了一些。”
“师父……”车悬叩首。
就在玄青子准备抬手去抚摸车悬的脑袋时,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玄青子不由一怔,抬起的手也僵在了那里,看向车悬的眼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师父……”车悬冷冷道:“您说的对,徒儿真的等不及了。”
说完,
车悬缓缓直起腰身,脸色平静的看着一脸惊恐的玄青子。
“为……为什么?”玄青子不可思议道。
“因为你不死,我族人的在天之灵又如何能得到安息。”车悬的声音在玄青子的耳朵里竟如此的冰冷。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玄青子一脸震惊的看着车悬。
“后山禁地,除了师父您以外,就只有魏师兄能够进去,”说着,车悬从怀里掏出一枚木簪,道:“直到有一天,魏师兄从禁地内带出了这枚木簪。”
“这……”玄青子不禁讶然。
“这是我阿姐的,是我亲手做给阿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