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河渡里,苏弑之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烟蒂扔了一地。
老人家忧心忡忡,吞云吐雾直到天明。
遮天桃树下,李太白喝着酒,一口接着一口,酒坛滚的到处都是。
中年汉子郁郁寡欢,宿醉一夜。
北海岸。
清衍自闭关中醒来。
白炎恭敬道:“老大,你醒了。”
清衍抬头望了一眼血色的月,垂下眉梢。
“走吧。”
一甲子过去了,蒙眼少年踏出了北海,又一次踏足了浩然人间。
沐浴在血光下,少年身姿挺拔,睥睨天地。
王者归来。
群山之间,一道道黑影,自山野,密林,溪涧,海岸疾驰而来。
眨眼的功夫便就来到了少年面前。
密密麻麻。
足足百余。
一尊尊大妖恭敬立在长空,拱手拜见,齐声道:
“恭迎衍帝出关!”
“恭迎衍帝出关!!”
看着一百多尊大妖,清衍面色如常,缓缓说道:
“我要去西边打一场战。”
“可能会死。”
诸位大妖心知肚明,默不作声。
清衍继续道:
“我不是为了苍生,也不是为了天下,我没那么大肚量和胸襟,也没那么大的理想和抱负。”
“只是因为先生需要我,所以我得去。”
“先生对我很重要,是我的天......”
话到一半,清衍拧了拧眉头,摆手道:
“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就这样吧。”
“愿意去的,就跟我走,不愿意的,就散了。”
少年说的很平淡,就和他这个人一样,索然无味。
没有犀利的言辞,没有激昂的文字,有的只是实实在在的真诚。
简简单单,和他一样,看着有些木讷,或者有些傻。
可他面前的这些大妖们,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们活了几十万年,甚至更久,道理他们都懂,事情他们也都看得清。
它们还真不吃别人那一套。
反倒是少年这样的说辞,让他们感觉到真诚,实在,让人安心。
更不让人讨厌。
我去,就只是为了我家先生,仅此而已。
白炎率先表态。
“我去,我也没那么伟大,我为了老大。”
其余诸妖相视一笑,不甘落后。
“我也去。”
“愿陪尊上走一趟。”
“算我一个。”
“你们都去,那我也去。”
少年为了先生而去,他们因少年而往。
没有理由。
简简单单。
清衍长舒一口气,意味深长道:
“做兄弟,在心中。”
然后便朝着西海的方向,激射而去,诸位大妖纷纷起身相随,远赴西天。
血月现,大劫起。
他们现在出发,无需两日便可至,来得急……
————
浩然的最西边。
万里长城上,远征西海的修士们,也都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一起。
或是两人对坐,或是三人同行,亦或六七成群。
就坐在高城上,赏着今夜这别样的月色。
谈笑风声间把酒言欢。
一切就好似和平日并无不同,他们的眼中,也看不到世人半丝的慌张和惊乱。
遗书已写,后事已了。
他们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
就和那日剑城外,出发时先生说的一样。
天下青山都一样,死在哪里,埋哪里就是了。
他们藐视死神,满是不屑,活着干,死了算,连死都不怕,他们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即便天倾于顶,他们亦不慌不忙。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是从南海出来的,清一色都是大乘境。
这辈子活够了。
他们这一生,去过南海,参与过止戈,又来到这里建下这座高墙。
他们无憾了。
便是死,也没什么可惋惜的了。
能陪先生,陪着兄弟,为这座天下,酣畅淋漓的在打上一场,足矣。
舍我其谁。
这是独属于忘忧军的烂漫,舍命的勇气,只给浩然。
正如此刻。
明知道浩劫两日后就来了,可是他们还是和无事人一般。
反倒是结束了修炼出了关,在月色的月光下,享受着人间这最后安静的时光。
还和南海离开时一样。
最后的最后,何不如就好好道个别呢?
痛痛快快的喝酒,酣畅淋漓的战斗。
这是他们在人间,最想做的两件事情。
那一夜。
昔日的一群天骄们又聚集在了一起,唱歌跳舞,追逐打闹,挖苦嘲讽,好不喧嚣。
那夜。
血月横空,一片猩红。
那夜。
篝火璀璨,熠熠生辉。
小江渡对着赤瞳说:“你是狼对吧?”
“咋啦?”
江渡指着天上的血月说道:“那你叫一个,给我们助助兴呗。”
“咋叫?”
“啊呜呜呜呜~这样叫。”
“你有毛病吧?”
溪云帮腔,愤愤道:“小气,叫一个怎么了嘛。”
青眼龇着牙,“就是就是,一点当担都没有,我真是醉了,来,小渡,哥给你叫一个。”
江渡满怀期待。
“好啊好啊!”
青眼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
“恶龙咆哮,啊呜~”
“哈哈哈!你管这叫龙?”
“哈哈哈!青眼你好逗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丢人啊……”
溪云眼珠转动,盯上了涂空儿,乐呵道:
“空儿姐姐,狐狸是怎么叫的啊,你也给我们表演一个呗。”
“是啊是啊,我们都没听过。”
一群人投来了期待的目光。
涂空儿媚眼轻荡,笑道:“真的要听吗?”
“是啊是啊,小渡想听。”
涂空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柔声道:
“你讨厌啦,死鬼~”
一半男子陶醉。
一半女子懵逼。
“这么看我干嘛?我不叫了吗?”涂空儿懵懂说。
周长寿嘿嘿道:“好听。”
泰山笑道:“再叫一个。”
剑临天想说什么,却被林霜儿一个余光给吓得憋了回去,折戟沉沙。
一群姑娘大眼瞪小眼。
溪云说:“空儿姐,你好骚啊。”
江渡说:“空儿姐,你好会啊。”
小白说:“小狐狸,你好浪啊!”
涂空儿捂着脸蛋羞涩道:“谢谢夸奖,呵呵~”
溪画满脸不屑,吐槽道:“幼稚。”转头看向自家老婆道:
“老婆,你也叫一个。”
诗云嗔了他一眼,“滚!”
溪画赞美道:“好听!”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许轻舟坐在远处亦不例外,眯着眼眶,不时摇头。
“真好!”
无忧给他倒满了酒,乖巧的问道:
“师傅,二哥啥时候回来呀?”
许轻舟说:
“快了~”
“好久不见了,我都有点想他了…”
远处一些的地方。
昔年南海的六人,也难得聚在了一起,放下成见,最后一次共饮。
听着一群后生的吵吵闹闹,恍如隔世,感慨颇深。
“年轻,真好。”
“谁说不是呢?”
“我们也是从他们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是啊,一晃都十几万年了。”
“唉…我记得以前,猴子说他想睡老虎,我是坚决反对的,我说这都不是一个物种啊,怎么能瞎睡呢?谁能想到,你俩还真睡一块去了?”
“滚滚滚,不会说话就别说,我们这是爱情。”
“你闭嘴。”
“哦!”
“当时我还以为你和老舒子是一对呢,谁能想到你不中用,愣是没把他掰弯呢,废物。”
“我草,小猫咪,你这特么是诽谤,我直着呢~”
“谁知道呢?有证据吗?”
“你…”
“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