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勇于献身的烈士,只需要把手中的利刃调整好角度,倒数三、二、一......
然后欣赏他从胸膛里喷涌出的一腔热血即可。
而面对精神病......
只有精神病才能对付精神病。
我预见了王国的春季攻势,但我没想过他们会在这个象征希望的季节送给我们绝望。
和歌果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简直就要忘记所处的立场。
所有人都活得很好,尽管春寒料峭,人们播种的热情丝毫没有被逼退,我学习如何把种子埋进肥沃的土壤,学习如何饲养牛羊。这一切都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五百二十五天,日记已经写到了第七本,人脑到底能吸收多少知识呢?我觉得没有上限。对新知识的吸收完全取决于你的热情程度,我到现在依然保留着最初的热情。
夫妻生活真的平淡下来了,歌果习惯了我时不时爆出的一两句中文,我也不再挑剔她的生活习惯。现在看着她慢慢蹭着下楼梯,我也只会告诉她:“慢点”而已。诚然,我们失去了太多,比如眼睛,比如女儿,可他们还能从我们这里再夺走什么呢?
可是,他们还能夺走我们身边那些可敬可爱的人们。
早上怀尔特回报沃夫朗说杀掉了两个王国魔法师的时候,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现在王国举兵还太早,可能是前来侦查的斥候,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还带着两个木箱子。”
“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听说是金币,还没打开。但箱子的确很重,而且还哗啦哗啦响。”
木箱子?想想看,敌对势力的两个士兵带着两个木箱子来到我们的地盘,这箱子里装得肯定不是金银财宝。
“那两个魔法师自称是来求和的信使,两个箱子里都是金币。”
“你为什么把他们都杀了?”
“因为来歌吩咐了,不论是否有敌意,只要是王国魔法师,格杀勿论。”
怀尔特看了我一眼,我的确跟人狼的巡逻队这样吩咐过。但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有点蹊跷,于是我追问了一句:“你们几个对付两名魔法师,对方没反抗吗?”
“是啊,他们只说是来求和的信使,完全没反抗。”
“箱子和尸体你们都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
“让我去看看。”
歌果在旁边听到了谈话,也和我一起披上外套,背好弓箭。
“来歌,我觉得......”
“嗯,事情不对。”
“要我通知大姨姐吗?”
“先不用。歌果,你觉得王国真可能向我们求和吗?”
“不可能。”
“那你觉得两个魔法师在面对人狼的时候会完全不反抗吗?”
“绝对不会。”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怀尔特,马上让大家离那些尸体和木箱子远远的,越远越好。”
我和歌果的对话就是为怀尔特他们解释事情有诈的原因,怀尔特听罢三步并作两步,赶去疏散群众。
“歌果,你和西蒙去屋顶,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来歌你小心点。”
“我知道,爱你。”
“爱你。”
沃夫朗有点惊讶,他开始佩服我们夫妻对付紧急情况的战斗素养了。
那两个箱子和不反抗的魔法师,我做出了多种猜测,毕竟死宅脑洞大过天。包括两个箱子里是炸弹,当距离我比较近的时候,由那两个魔法师控制引爆,达成刺杀我的目的。甚至是怪物假设——故意让两个魔法师送死,盒子里的东西可以让魔法师死而复生,变成怪物与我们作战......
可当我看到两个魔法师一个断了头,一个缺了心脏的时候,马上否定了怪物假设。人狼向来都是下死手,除非情况不允许。人群围成了大圈,距离箱子和尸体有十米的距离。我觉得这个距离依然不安全,催促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屋顶上歌果和西蒙分别架好了步枪和弓箭,以防魔法师突然诈尸。
我离着五米,跟沃夫朗和帕克看了那两个箱子许久,都没看出任何蹊跷。做工朴实的木箱很适合装运货物,但没有精致的金属包边和开箱子的锁扣,求和的贡礼绝对不可能用这么简陋的包装,所以现在可以确定箱子里没有金币。
闹心,闹心不是因为知道有刁民想害朕,而是知道有人想害我,却不知道他要用什么方法害我。如果能确认箱子里就是炸弹,我反倒还放心了。
“沃夫朗,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在不接触到尸体的情况下,把尸体拖过来看看?”
“奈德应该可以。”
“那让他过来试试,我们先检查尸体。”
奈德是马场的大公子,骑术方面可能不比我强太多,但马背上的那些花活儿就完爆我了。比如用绳索套东西这种西部牛仔的技能。
很快他就用绳子把两具尸体拖到了我们近前,因为之前怀尔特也说了,魔法师除了不反抗以外,完全没有异样。我大胆地用手搜查尸体的衣物,魔法师真快赶上和尚了,法袍的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只有一本手谕和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但我还是发现了问题,法袍有一个部位的布料多出了针脚。
“沃夫朗,把这个位置,对,这一块儿割下来。”
很快,人狼锋利的爪子就从法袍上割掉了一块布,这块布的里侧缝着一张羊皮纸,巴掌大小的魔法阵出现在眼前。
“来歌,这是......”
“魔法阵......”
我的大脑开始许久没进行过的高速运转,魔法阵、送死的魔法师、长方形的木箱子......
这些线索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让大家跑!离开这里!!!”
在我已经骤然扭曲的面皮下,是另一个电光火石间产生的大胆想法——在假设中,他们相当于把死人运进来,那他们会不会也把活人运进来了呢?!
魔法阵的作用除了协同施法,还有封印的作用,这两个魔法师一死,魔法阵也失效了。那两个木箱子是不是就被解除了封印呢?
解除封印后会造成什么影响呢?
我不敢想,我只有不停呼喊着,驱赶周围的人群。
没人嘲笑我大惊小怪,因为当来歌惊慌失措的时候,状况一定已经万分危急了。
“把那两个箱子给我烧了!”
匆忙下令,火把接二连三地扔向了两个棺材般的木箱。
歌果在房顶上站起来了,我赶紧连比划带喊地告诉她趴下去。
“来歌,到底怎么了?快说啊!”
“叫蕾雅,去叫蕾雅过来!还有兽人,络新妇,附近能帮忙的魔物全叫过来!”
“唉!”
沃夫朗猛抓了一把头上的狼毛,绕开木箱去找蕾雅帮忙。怀尔特已经站到了我的左前,准备时刻用躯体保护我。而我分给帕克一支枪,二人瞄准了木箱子。
群众已经疏散,歌果魔法箭准备,西蒙精确射击待命。
不管这两个潘多拉魔盒里蹦出什么妖魔鬼怪,先子弹伺候!
然而,主张先手攻击的我这次被别人打了先手......
“砰!”
木质封闭器皿内部爆破的闷响一共两声,与烧焦的碎木一齐袭来的还有紫色的透明水晶裂片,我是通过怀尔特的伤势才知道的。
怀尔特长得跟他哥哥沃夫朗很像,背上同样有一块代表格里森家族的灰白色的毛发,但他的后背顷刻间就被鲜血染红,在上午十点的阳光下泛着光泽。
“哈......”
怀尔特艰难地转身,把我和帕克抱在了怀里,压倒在了地上。他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刻,想的是用自己的尸体保护我们,人狼的忠诚,真的会延续到生命终止后。
在倒下之前,我看到了歌果魔法箭特有的一道白线。
看来那两个箱子不只是炸弹而已。
后来我反思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木箱事件”,我可能还会天真地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就像在赌桌上,王国补了一次牌就凑成了三条K,而我手里最大只有两张A,形势的变化就在一瞬间。
西蒙的枪紧跟着打响,似乎听到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我挣扎着从怀尔特的身体下挪出,扶正单片眼镜寻找已经破箱而出的敌人。
“咦?好久没呼吸过外面的空气了~”
“哥哥,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一男一女还算稚嫩的嗓音,满地的碎片中是身穿绿衣的童男童女,他们的手上是与瘦小身体不符的沉重镣铐。我在地上找到了歌果射出的那支箭,不过箭杆已经裂了。
男孩十四五岁,皮肤很白,栗色的卷发蓬松凌乱。
女孩可能十岁出头,皮肤白得瘆人,金色的长发比男孩整齐得多。
绿色的麻布衣服很简朴,短袖短裤,似乎是只有犯人才会穿的那种制式服装。
“妹妹,你看,那边有大哥哥!”
“啊,真的是大哥哥!”
身边有很多或冒烟或燃烧的木头残渣,我木然地望着光脚踩在紫水晶碎片上却毫发无伤的兄妹二人,虽然害怕,但我没后退,当时没逃跑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为了保护我而重伤的怀尔特。
“大哥哥好,我是凯瑟琳~”
“哥哥,今天应该我是凯瑟琳了~”
小女孩扁着嘴,向她的哥哥撒娇。
“那好吧。”
“嘿嘿,大哥哥,我是凯瑟琳,他是凯瑟琳的影子~”
我不知道这对兄妹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有毛病。至少璐璐般纯真的笑容摆在他们的脸上显得有点变态。
“呀,这个好像是人狼诶!”
“嗯嗯,书上说人狼会把不听话的小孩抓走吃掉,没想到这就死掉啦~”
女孩蹲着用手指戳了戳怀尔特的胳膊。
“那么大哥哥,陪我们玩吧~”
男孩咧开嘴,门牙缺了一颗。
“好啊,大哥哥这里有很有趣的玩具呢~”
我把刚才就一直藏在身后的转轮手枪扳上了击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