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婼微微勾了下唇角:“清萌妹妹这房间倒是极有雅趣。就是不知,她今晚上——”
“她和妾身挤挤便是了。”兰姨娘眉眼恭敬,唇角含笑,说话的语调也柔柔弱弱的,让人如沐春风。
沈清婼轻轻点头:“不委屈清萌妹妹吧?”
“我巴不得和姨娘同睡一屋呢!只是以往姨娘总嫌我小孩子脾气,非要我单独睡一屋,说要磨磨我的性子,免得我将来嫁了人,守不得空闺。容易惹人笑话。”
娇萌的嗓音,偏说出这种话来。沈清婼听的微微失笑,她忍不住打趣两句:“姨娘倒是为你想的长远。”
“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谁会不为自家姑娘谋长远?”兰姨娘摸摸沈清萌的脑袋,示意她先走。
转头又见沈清婼似是怔住,眼底也微微有了泪花闪烁的,这才恍然又想到了什么,赶忙抬手轻拍了自己一个巴掌:“瞧妾身这张嘴!妾身不是故意要勾起大小姐思母之心的!”
沈清婼抬手擦擦眼角,笑道:“没事儿。姨娘原也没有说错,我母亲也是极疼我的。”她快要能见到母亲了!哪怕是母亲的尸骨,哪怕是母亲的牌位,也总归是心有了归处,安定下来。
沈清婼坐进了纱帐中。
兰姨娘识趣的退出。
快要退到门口的时候,沈清婼又道:“兰姨娘慧智兰心,慈母心怀,想来有朝一日当了主母,也会对府上姐妹一视同仁的吧?”
“那、那是自然。不过大小姐,妾身没当主母的能力,也、也怕妾身会徇私,偏袒自己女儿。”
倒是个实诚人。
沈清婼笑:“姨娘别紧张,我也是被姨娘勾起了思母之心,这才随口感慨的,没有试探姨娘的意思。”
“妾、妾身明白。”呼~吓死她了!幸好她应对的快,要不然沈清婼会不会下一步就对付她?
毕竟她身边那个唐柳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她就是真悄无声息的死了,老爷估计也不会替她出头?
看来以后还是和大小姐保持点距离,然后兢兢业业做好她的事情吧。
兰姨娘回了她的房间。
月上枝头。
沈清婼小憩醒来,唤了唐柳过来:“让人准备一下,出发吧!”
再晚,临王府该关门了。
唐柳领命离开,带人从拂柳院赶了马车出来。
马车前脚刚刚离开,后脚陆瑾瑜便横起食指在唇边吹了个口哨。
楚丑带人出现。
陆瑾瑜吩咐:“沿途护着点儿。另外,莫要让府内的人知道。”
“明白。”楚丑带人速度消失。
几人的身影刚刚消失,楚酉便皮笑肉不笑的从偏房中走了出来,斜靠在门框边,她冲着陆瑾瑜道:“原来二爷死皮赖脸的赖在这里,还真是想要要回那些聘礼啊!”
“你胡说些甚?本公子那是担心沈清婼!这般半夜三更的,她倒也不怕路上出点事情!”
陆瑾瑜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倒也没那么言不由衷了,直抒胸臆起来。
楚酉听的心中甚慰,不过还是不忘打击陆瑾瑜:“大小姐在大公子的事儿上向来不多考虑自身。她只怕坏了大公子的名声。”
谁说不是呢?
宁愿自己冒险夜间退亲,也要照顾到他大哥的脸面!
陆瑾瑜原本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倒是有些难受起来,他闷闷的坐回到桌子旁,呐呐道:“这花好月圆的夜,两个人又都对彼此有情的,这婚——应该能退的成的吧?”
“哎呀,算了,不想了——”越想越烦。越烦他就越蠢蠢欲动的,甚至还想亲自过去,看沈清婼到底会和大哥说些什么!
早知道他就不该今天来沈府的,他就应该先回去临王府!等到亲眼瞧着沈清婼退了他大哥的婚事儿,他再偷偷跟过来提要求。
不过那时候沈清婼应该没心情和他寒暄吧?
说不定还会把他当登徒子,直接喊唐柳把他打成个重伤!
嗯~还是眼下这样好。
陆瑾瑜说服了自己,趴在桌子上等消息。
而此时沈清婼已经带着聘礼进了临王府。
管家唬了一跳:“这这——这,沈大小姐稍等,老奴去唤王妃过来。”
这怎么就来退婚了呢?
明明先前不是还挺好的吗?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的,拔腿就跑。
夜色浓浓,花影婆娑。一个没留意,不小心撞进了刚从院子里出来的陆怀瑾。
陆怀瑾手里还提着一个瓷白精致的酒瓶,见管家匆忙,笑问道:“何事这般惊慌失措的?”
“就、就是沈大小姐来退、退——”
管家的话没说完,陆怀瑾“蹭”的下便跑了出去:“莫要去打扰父王和母妃了。有什么事情我去处理。”
他怎么就忘了沈清婼可能会来退还聘礼呢?
不该!
太不应该了!
陆怀瑾脚步生风。
远远的,便瞧见月色下几台大红箱子分外夺目!
而等他走近,沈清婼也冲他微微屈膝,态度温婉又疏离之极:“大公子。”
陆怀瑾:“……”苦笑。他眸光掠过那些箱子,又看向沈清婼,“即便婚事不成了,你也没必要这时候过来退还聘礼。太危险了!”
沈清婼:“……”他已经拿出了陆怀瑾的庚帖。
原本想直接递给他的,但听他这般替她担忧,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想了想,她让唐柳把准备好的砚台也拿了过来,一并递到了陆怀瑾跟前,垂眸温声道:“大公子仁善,为我撑腰许久,还不惜搭上了自己的名声。清婼感激不已,自是不能大张旗鼓的退婚,更加败坏公子名声,所以清婼这才想着晚上过来的。”
“这是您的庚帖。至于这方砚台,祖母也觉得此事是我不对,向您赔罪的,还望大公子大人大量,原谅清婼的利用。”
她垂眸低头,恭恭敬敬的。
陆怀瑾瞧得心中一叹:“其实,何必呢?清婼,当初所为,你早先便明说了,算不得利用。”
沈清婼:“……还请大公子收下此砚。”
陆怀瑾:“……”幽幽一叹,他望着沈清婼的眸光里也越发不舍,“便是当初真对我有利用,那也是我心甘情愿,愿意让你利用的。”
“清婼,你没对不起我任何事情,沈府也没对不起我任何事情。实在无需送这道歉礼。”
沈清婼不为所动,虽没说话,可脑袋微垂,上身挺直,屈膝恭敬,双手往前捧着庚帖和砚台的模样还是表明了她的态度。
陆怀瑾:“……也罢。虽说不用赔罪礼。但清婼若是还愿和我做个朋友的话。朋友相赠,自不该拂了朋友的面子。”
说完,也不等沈清婼有所反应,他速度拿走了她手里的砚台和庚帖。
把庚帖随意揣进怀里,他翻看了那方砚台:“确实是好砚。想来清婼还挺看重我这个朋友的。”
他拿了砚台就走。
刚走两步,脸上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他强忍着的泪意也忍不住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