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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之中,贺玄在帮师青玄梳头。

黑发贴着光洁的肌肤,背对着他。

贺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四周安静得很,屋顶覆盖着青灰色的瓦片,点缀着几处青苔,与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相映成趣。屋檐下,微风轻轻摇曳。木屋的门表面斑驳,门环上挂着一只铜铃,偶尔被风吹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师青玄望着窗外,说道:“什么时辰了?”

贺玄道:“不知道。”

师青玄“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师青玄又看了看外面:“……什么时辰了?”

贺玄道:“不知道,但是快到吉时了。”

师青玄道:“你倒是有兴致,是故意报复我还是认真的?”

贺玄手顿了顿,继续道:“当然是报复你。”

这个回答师青玄也想到了,只是他忽然觉得有些累,昨夜折腾了太久,现在到了外界这才忍不住。

贺玄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忽然他抬头看着桌上放着的骨灰坛,才道:“算了。”

……

师青玄很久没有做梦了,可是这梦一点也不好。

正在照镜子的人他不认识,只看得出是一个面容憔悴,颇具姿色的女子,头上挽了发髻,是妇人的装束。

看样子这里是一个富足的地方,那女子用的穿的绫罗绸缎都是上好的,门口也有丫鬟伺候。

那些丫鬟也颇具姿色,只是带了几分刻薄之相。

“真不知道在清高什么?”

“老爷想要她,都是她的福气!”

“等老爷腻了,看她还敢这样??”

她们生得算貌美,说出来的话却恶毒至极。

等夜幕之时,便见一满脑肥肠的富商摇摇晃晃地走来,好像喝了酒,细长的小眼睛微微眯起,打着酒嗝走来。丫鬟们纷纷迎了上来,娇俏地上前扶住。

“老爷!老爷您怎么来了,让奴婢想死了。”

老爷却一把推开了丫鬟,说道:“滚,谁都别拦我今天洞房。”

他又看那丫鬟生的不错,此时也泫然欲泣地看着他,心中也有了几分怜惜:“乖乖,等老爷完事了再来哄你。”

丫鬟破涕为笑,老爷一把推开了门,里面的女子抖了抖,手上拿着簪子。

师青玄觉得这梦来得莫名其妙的,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认识。

老爷强行圆房,却被女子用簪子刺中了手臂。

师青玄又听了那些丫鬟的话,才知这女子是被抢回来的。昨夜失了清白伤了老爷,被老爷下令关去了柴房。

师青玄心道:当真可恶,若是真的,他也必定是要帮那女子的。

他不知不觉间又到了一处厢房外,医师正在帮老爷包扎伤口。老爷圆滚滚的脸颊上挤出了一个残忍至极的笑来,等医师走了,一敲桌子,便有仆从跟了进来:“老爷。”

老爷骂了几声,说道:“贱人!那个贱人!!”

仆从道:“老爷消消气,果然是贱人,掉进金窝也不知道享受,不识好歹!”

老爷忽然就笑了,说道:“好,说得好!她不是不愿意伺候老子吗?那就赐给你们了。”

仆从被忽然来的好消息打懵了,然后又疯狂跪地谢恩,

……

外头的雨一直在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师青玄看着马棚里走出的一个个男子,里面的惨叫声也小了下去。

都是一些家仆,之前的丫鬟们还特意来看她的下场,一边看着自己手上的丹蔻,一边笑嘻嘻地让男人们赶紧穿好裤子去干活。

……

马棚里只有一个婆子,她低下身看了看,说道:“没用了,已经烂了。”

婆子嗔道:“你们哪个有病的?也不知道吃药治治,现在好了,都坏了。”

几个仆从面面相觑,互相指责。

“我看是你,之前身上还长东西了。”

“放屁!那是吃坏东西了!”

“要是有病赶紧去治,这娘们我们都玩过,到时候她传我们身上去了!”

婆子打断了他们的话:“好了,别吵了!”

她踱步了两圈,拿起钉马蹄的钉子,在火中烧了个滚烫。另一手拿了钳子,一手又将烙铁放在火上烧。

婆子的表情晦暗不明,说道:“姑娘,下去了可别怪我,要记得老婆子的好,虽然疼了些,但是起码你不是带着脏病下去的。”

几个仆从说了一句“晦气”,纷纷走了出去。

“算了算了,也是我们倒霉,才玩了几次就病了。”

“脏了就不能玩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逐渐小了下去,几个仆从在外面也打了个寒战,互相看了几眼,说道:“走吧。”

人群散尽了,连婆子也走了。师青玄靠近,只见那姑娘抬头看他。

师青玄终究还是不忍,明知姑娘看不见他,却还是开口道:“若我能帮你就好了。”

这大概是祈愿传到他这里来了,没人可求了便到他这里了。

姑娘抬头,那眼神依旧明亮。

师青玄讶然道:“你看得见我?”

心想,这好像是姑娘的祈愿,若是看不到自己,那就奇怪了。

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师青玄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姑娘低头,将早就被撕成破布的衣衫拿了一片,在手指上咬了一口。

“我想,写一封信给心上人。”

师青玄没想到姑娘没想过要报仇,最后的心愿却只是想给心上人留一封绝笔信。

姑娘颤抖的手指在布帛上留下娟秀的字体。

【妾心凄凄,执笔欲书,以诉诀别之情。与君共度春秋,情深意长,恍如隔世。然世事沧桑,命运多舛,归期难料,此一别,恐成永诀。】

【妾知君心,情深似海,难舍难分。然人生如寄,聚散无常,妾不得不遵从天命,踏上征途。愿君勿以妾为念,珍重自身,前程似锦,他日或有重逢之日,再续前缘。】

……

【妾心乱如麻,千言万语,难以尽述。唯愿君安康,福寿绵长。妾虽远去,心仍系君,愿君时时自勉,勿负韶华。心中千言万语,难以尽述。唯愿君安康,福泽绵长,前程似锦,功成名就。妾虽不在君侧,心亦相随,祈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来世若得相见,再话今朝。】

【珍重!珍重!珍重!】

【……勿念。】

师青玄只觉这亲笔似有千斤重,信中无怨,只叹。

只祝君安好。

忽然,那姑娘抱着手中的布帛哭了起来。

她道:“贺郎,是妙儿对不住你。”

“若有来生,不再见了。”

师青玄浑身僵住,呆呆地看着她。

妙儿。

贺玄的未婚妻。

梦境破碎,师青玄睁开眼,便见贺玄面对着他,阴郁的脸上爬过诡异至极的笑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