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身子微不可察的颤了颤,可仍旧跪在那里,没有辩驳,没有反抗。
看得落十一着急不已。
几次上前,都迫于摩严的怒视而退了回来。
最终还是白子画发了话。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摩严迅速接话:“就判处你前去蛮荒,思过百年!”
夏紫薰的死总要有人承担。
檀凡还在绝情殿拴着呢!
“你,可服?”
花千骨对蛮荒了解不算多,虽听说过一些恐怖传说,可传说到底不如实见。
“弟子,甘愿领罚!”
花千骨都没意见了,其他人有意见也没用。
纯属皇帝不急太监急。
事情拍板,彻底告一段落。
霓漫天冷眼旁观,落十一迅速告退追出去的背影。
卜元鼎被交到白子画手里。
白子画起身,施施然离开,霓漫天一礼,同样跟着回了绝情殿。
绝情殿还有檀凡那个麻烦在。
霓漫天不想理,一到地方很是干脆的告退。
白子画无奈摇摇头,也不想面对檀凡那执着的疯癫模样。
可时过境迁,世事弄人。
当年的五上仙,终究只剩他们两个了……
心中一声叹息,白子画手执卜元鼎,再次和檀凡讲明事情原委。
这两日檀凡闹、吵,也不过是心中太痛,不过是苦痛难言。
事情他已然清楚。
是紫薰,心甘情愿。
可他就是不甘!
束缚早已挣脱。
他就那么坐在地上,依靠着屋中木柱,一口一口执坛喝起闷酒。
白子画一进去便看到了这幅场景,地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坛。
白子画默了默,没有多言。
走过去同样席地而坐,拿起一坛无声陪着他。
一起缅怀过去,一起遥送挚友。
殿下
执法弟子押着花千骨,笙萧默跟着护送,去往蛮荒入口。
落十一一咬牙,追了上去。
“千骨!”
众人停下脚步,笙萧默瞧着他的模样,心下也是一叹。
也是苦命的孩子……
摆了摆手,自己转过了身去。
执法弟子们面面相觑,默默松开了手。
落十一感激的对着众人深深一礼,连忙上前几步,焦急询问。
“千骨,不知糖宝怎么样了?如今在何处?可有人照顾?”
落十一张口就问了一串。
见花千骨只是怔怔看他,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眼前再次变得模糊,糖宝在怀里消失的画面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花千骨心脏隐隐作痛,瞧着面前的落十一,更觉喉头酸涩。
闭了闭眼,一串泪珠无声滑落。
“糖宝,离开了……”
落十一愣住,心脏好像有一瞬间的停顿,笙萧默悠哉摇扇子的动作都是一滞。
花千骨这个表现,他好像懂了什么,可却不愿意去懂。
勉强扬起一抹难看的笑:“离开?她是不是不想见我,所以,这才离开,走的远远的……”
花千骨再也忍不住,这两日一直压抑的情绪齐齐爆发。
双腿一阵发软,她缓缓蹲下,哭声逐渐撕心裂肺。
已经不需再多言。
这一刻,气氛开始压抑、沉闷。
落十一眼前一阵发黑,脚步没忍住一个踉跄。
“十一师兄,你没事吧?”
其中一个执法弟子扶了一把,有些担心的询问。
实在是他的脸色,白的太过吓人。
落十一勉强笑笑,站直婉拒了他的好意。
“糖宝定是生我气了!
我得去多准备些新鲜菜品,好给她赔罪!”
“对,就是这样……”
“我多准备些,她就不生气了,就会回来了……”
落十一念念叨叨的踉跄离开。
花千骨的哭声还在回荡。
可这一刻,却没有人去催她。
众人看着,只觉得心中唏嘘。
糖宝性子活泼,长留上下没少闹腾。
她和十一师兄,更是被众弟子见证。
如今成了这样,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花千骨哭到泪水流干,再也哭不出来。
这才被执法弟子拖着,送到了入口。
笙萧默将入口打开,只说了句:“珍重,好自为之。”
花千骨感恩点头,一步步踏了进去。
入口关闭之时,花千骨留恋的看了一眼,模糊中似是在暗处看见了一片玄色的衣角。
上面繁复的纹路,好像出自,异朽阁……
蛮荒已经很久没有新人到来了。
这里的人都来看热闹,想看看来了个怎样凶煞恶极的人物,却不想看见了一个小姑娘。
脆弱的,好像一个手指头就能掐死。
人群发出一阵骚动,看向她的目光满是贪婪。
……
花千骨被流放蛮荒,七杀彻底沉寂。
修仙界的时间好像都变的缓慢。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
所以这次的仙剑大会,摩严格外重视。
只是落十一沉浸在自欺欺人里,神色恍惚,已然半废了。
摩严恨铁不成钢,将仙剑大会的事宜交给了霓漫天操办。
霓漫天通过白子画的考核,正兴高采烈的收拾行囊,兜头就砸下来这么一摊子事。
霓漫天不嘻嘻了。
这次的仙剑大会进行的很顺利,没有生出什么波折。
霓漫天仍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朔风第二。
他出色的资质再次入了摩严的眼。
想到消沉已然不堪大用的弟子,摩严的注意力和重心逐渐转移到了朔风身上。
朔风看了看一旁被摩严前行压着学习处理长留事务的霓漫天,欣然接受。
经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摩严深刻认识到新生力量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霓漫天几次三番想跑,都被摩严无情镇压了。
别人想求情说和,都被送了闭门羹。
包括白子画这个亲亲师父。
就这样,花千骨在蛮荒挣扎求生之时,霓漫天也在长留过得水深火热。
这一日,花千骨血液的异样被竹染发现,那颗一直不甘心想出去的心猛然跳动。
时间过去的很快,转瞬就是三十年。
又是长留一年一度的仙剑大会。
摩严开始了例行催收弟子的活动。
只不过,这一次,催的对象不再是白子画,而是霓漫天。
这丫头和她那师父一个样,这几年的性子是越发冷淡了。
整日沉着脸面无表情的,哪里有这个年纪该有的一点鲜活气?
霓漫天:呵呵……
您整日让我处理事务的时候,怎么不嫌弃我脸色阴沉了?
是谁夸我有气势来着?
下方铜锣敲响,比试开始。
新弟子举剑还没开始对战,天地突然一阵摇晃。
三尊猛地起身,连带着其他门派的掌门也是神色突变。
“糟了!是蛮荒!”
白子画惊呼了一声,身形消失。
仙剑大会被迫叫停。
所有人都赶赴蛮荒,阻止那些穷凶极恶之徒逃离!
惨叫、断肢、鲜血铺就了半边天。
“竹染!!”
摩严看着里面显然领头的人,心下惊怒交加。
竹染,摩严曾经最看重的大弟子,后因偷盗神器被罚蛮荒。
眼看逃无可逃,竹染充满恨意的目光同样锁定摩严。
“摩严!我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就是要亲手,取你首级!”
“哼!不自量力!”
这两人交起手来。
霓漫天一剑一个,对这些家伙没有半点仁慈。
直到在最后,发现了瘦成皮包骨的花千骨,衣衫破烂,形如老妪。
她的手腕割开,上面还有未干涸的血液。
而手腕上方,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
霓漫天默了默。
她想,她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出来的了。
花千骨虚弱的靠着大石,满眼麻木。
哪怕此时已经出了蛮荒,也没有半点欣喜。
霓漫天在她身前站定。
花千骨浑浊的眼珠动了动。
看向霓漫天,眼中才算有了些微的神采。
一开口,粗哑难听。
“杀了我。”
“求你,杀了我。”
霓漫天沉默。
重来一次,明明曾经她最想要的就是要花千骨死。
可当她以这副模样求她杀她,她却感不到半丝痛快。
一抬手,一柄剑出现在花千骨手边。
是悯生剑。
花千骨双眼猛然爆发亮光。
用尽全力爬起来,颤动着拿起剑,狠狠对着自己刺了下去。
一滴泪倏地砸下。
满是解脱。
身形开始消散。
一声细细的呐呐在耳边回响。
“谢谢……”
“……”
“掌门,没事吧?”
云隐走过来,关切的询问,总觉得她的状态不太对。
霓漫天摇摇头,“说了多少遍,你已经是掌门了,就不要再称呼我掌门了。”
云隐只是笑笑,说:“规矩不可改。”
那些人很快被制服,除了混乱中死的,也只剩下五个人,还包括一个被摩严打残的竹染,全都被带回了长留仙牢。
等着他们的,不是转机,而是死亡的不同种方式。
绝情殿。
霓漫天站在了望台上,看着云雾缭绕下的人间,那里,是众生百态。
清气撩动她的长袍,她目光遥望,满是深邃不可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