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丝丝玄光缓缓汇聚,在风眼处形成了一颗珍珠大小的小黑球,钻进了卓漆额头。这颗小黑球在识海中玩耍了一会儿,停在灵台莲瓣尾上不走了,片刻之后,隐没紫光之中,归于虚无。
卓漆浑然不觉。
这玄光正是卓漆之前替这两只净化的体内魔气!
翌日,这股怪风果然消失了。
奇的是,洞穴里的灵气也淡了许多。
卓漆肩上坐着一只松鼠,松鼠手里抓着一条泥鳅,三只怪模怪样的出了洞穴。顺着朦胧的微光走了小半个时辰,陡然便觉得眼前一亮,已经出了洞穴。
洞外绿树茵茵,溪水潺潺顺流而下,大熊带着泥鳅哇哇鬼叫着喝水。卓漆按捺不住的过去,神识探入,果然有不少鱼!
卓漆拿细藤蔓编了一张小网撒下去,用灵气把鱼撵进去,不一会儿就抓了好几条。正要起网,一只老龟从水底窜出来,咬断藤蔓,几条大鱼绝处逢生,四下逃窜。
卓漆用藤蔓把这只老龟捆成一团,拴在一块大石头上,见它摇头晃脑的,神识一探,身上竟有一丝灵气,忙把这坏事的老家伙拎起来细瞧。
这一瞧,就从龟客下面取出一块传书玉简。
“小卓,高剑奴死于魔气,徐旻已下令抓你。小心。”
卓漆叹气。当日高剑奴被她打伤,但于性命无损,如今却死于非命。原本自己身上有无魔气一探便知。但金胖子既然想方设法传信,那事情必有蹊跷!
大熊见卓漆不太高兴,用尾巴蹭了蹭,卓漆揉着软乎乎的大尾巴,心中沉思。
外门徐旻并不能一手遮天,何况玄山自有除魔禁制,只要卓漆能上山,魔气之说便不攻自破。
若是能先联系到岳霓,告知自己的身份,想必更加稳妥。
卓漆正沉思间,一阵怪风吹掉了头巾,掉在一双灰蒙蒙的鞋上。
“方师兄?”
他依旧一身八成旧的灰袍,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更沉郁了。
“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方肃微微一笑:“穿过这片林子,有个山洞,过了洞,就是外门后山树林。”
“这里已经是玄门?”卓漆惊讶不已,山洞中七弯八拐,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师兄是出来走走么?”
“突然有一丝丝预感。”方肃笑,“出来就找到了你。”
“找我?”不是要抓她吗?
“大家都在找你。你一出事,岳霓关押了曾朝雨,前往弱水以西去寻你了。”
卓漆问道:“我好像听说,因为高管事的事情,徐师兄对我有些误会?”
方肃笑而不答,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着头巾,弯弯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头巾。卓漆突然觉得有一点点奇怪,想说话,又说不出口。
她似乎仅仅只是不想打断他。
“头发已经这么长了。像个大姑娘了。这头巾有点旧了。”
方肃说完,取出一个紫色斗篷,手一抬就替卓漆戴在了头上。
他一伸手,卓漆就很自然的微微低头,身子前倾。他浑身灰蒙蒙的不修边幅,却有一股极干净的青叶气息。破旧的衣襟上,还绣了两支挺直修竹。
帮她戴好斗篷,方肃很自然的替她整理一番,又后退一步,眼神微亮,片刻又混沌起来。
他又开始发呆了。
“我想自己呆一小会儿。你先回外门报备一下吧!”
卓漆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了一声:“师兄……”
“有事?”
卓漆讷讷道:“……有吃的吗?”
方肃笑着掏出一个灵果给她。卓漆咬了一口,酸的掉牙,方肃眉眼更弯了。
转身离开,卓漆恨不得打脸,其实她只是想问,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一到外门独峰,卓漆就被徐旻的人围起来了,几个外门管事不客气的就要过来押人,卓漆忙道:
“几位师兄且慢!”
“你与魔修勾结,杀害高师兄,还敢回来!”
卓漆一脸恰到好处的惊愕:“什么?高师兄死了?!我全不知情啊!”
她离开时高剑奴的确没死。勾结魔修这么大的罪名她也担不起啊!
“既然你口称清白,那就与我们一同前往管事堂说清楚!”
卓漆自然不肯,忙道:“我们外门弟子,皆是岳师姐教管,岳师姐不来,我哪儿也不去!你们若非要我去交代什么,就把所有弟子齐聚!”
一个白头发的管事气的胡子直颤:“难道我们几个还审不了你?”
“几位都是师兄,又份属管事堂,自然有询问的资格!只是几位本就对我有偏见,口口声声我与魔修勾结,我说话列位会信么!当日我的确是与高师兄一起下山,但众位要想听我说什么,就需得将人全部召集!”
那白头发喝到:“与她说什么,擒进管事堂,由得她不招认!”
“谁敢!”卓漆握紧了手中的同音锣!
“既然口口声声要审我,为何不敢公开?我和高师兄一齐失踪,你们不担心我的安危,反而指我是杀人凶手,如今更要私下处决我,难道不是别有内情!这同音锣我早就已经传回了门派住所,如今我们所说,外门弟子有耳皆听!”
“你你你!胡说八道!”
“几位管事能将我一人灭口,能除掉所有外门弟子吗?我若真出了事,便有外门弟子为证,到时看你们如何向岳师姐交代!只因我与徐师兄有些误会,便要千方百计诬我害我,他日还有谁敢来玄门应选!”
她原本打算先去管事堂拖上一拖,这几人却将事做绝,压根就没打算给她活路!到时随意给她扣上一个勾结魔修杀害同门的罪名,岳霓回来也死无对证。
几人寸寸逼近,将卓漆围住,却不再动手,那白头发气的脸肉横条。双方对峙片刻,卓漆听见同音锣里三声低咳,一声稍顿,两声相连,此时那白发管事也收到一块传书玉简。
“徐师兄已将所有外门弟子集结管事堂!你既然要自证清白,敢不敢前去对质?”
卓漆得了信号,束手就擒。
几人押着卓漆到了管事堂,百余名外门弟子已然到齐。卓漆扫了一眼,金胖子满眼担忧,何皎予却并不在此。
徐旻端坐首位,神情很是不渝,语带讥讽道:
“你既然说我处事不公,我已将全部外门管事兼弟子召齐,公审此事!你若是不满意,是否还要将外门杂役招来?”
卓漆也不分辩,任由白发管事一脚将自己踢在地上。她默不作声的爬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在中央。
徐旻……
“半年之前,你是否前去管事堂领取门外灵石任务?”
卓漆点头。
“任务是否顺利完成?”
卓漆摇头。
“说话!”徐旻一拍桌子。
“并没有。”
“一头大熊而已,你都没有抓住?可你失踪之后,大熊也毫无踪迹了。是不是借口将高师兄引出去杀害?”
他推断的这么严谨,卓漆不说话了。
“说话!”
“大师兄既然言之凿凿,可有凭证?我与高师兄无冤无仇,为何又要杀他?”卓漆不解,这种种言辞看似有理,却满是疑点,徐旻能掌管外门二十多年,真这么傻?何况徐旻与自己都算不上认识,为何要这般陷害?
“因为这个魔修,吸干了高师兄的功力!”
徐旻拿出一颗透明的留影珠,注入灵气,珠子浮于手心,画面一出,一名女修“呀”的叫了一声,好几人忙转过头去。
这留影珠里记录的,却是卓漆被高剑奴压在身下羞辱的画面。
短短一段,到耽素出现之前,戛然而止。
卓漆闭上眼。
徐旻微微一笑,很满意这段影响带给她的难堪:“这便是铁证!高师兄虽然行为不轨,可他眼神呆滞,动作僵硬,分明是中了邪术!那****借口将高师兄引出去,勾结魔修,用邪术控制了他,趁机将他杀害!高师兄尸身焦黑,灵气全无,还散出魔气,是被魔修吸干了功力而死!他身上还有你所擅使的蔷薇藤蔓,你有何话说?”
卓漆面无表情,内心哭笑不得。
“既然我与魔修勾结,又何必还要用自身做饵,让人占尽便宜?”
“因为这魔修修为也不高!你二人唯恐打不过高师兄,才出此毒计!先来管事堂领取任务,又假说任务不成,骗高师兄下山,你在林子里对高师兄百般勾引,见他不上当,又用****控制了高师兄,趁其不备谋害了高师兄!”
卓漆突然就明白了!
“你入玄门是何人引荐?”
卓漆不答。
“是卓沣!”
卓漆沉默。
“这卓沣是何人?二十五年前他被逐出玄门,因为修为受阻,再难筑基,便堕入魔道!他与你一同到了玄石镇,你上山之后,却假作不认识他,为了掩人耳目,还在外门管事堂谎称卓沣失踪,掩人耳目……”
卓漆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大师兄千方百计,编出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谎言,就是为了诋毁我兄长的声誉?!”
她压下一口腥血,骤然间满腹酸涩!
“徐旻,你信口开河!其一,我之所以隐瞒我和大哥的关系,只因我大哥当年正是外门管事大师兄!我不愿意招摇,所以并未多说。其二,我若勾结魔修,既然已经得手,为何还要重回玄门自投罗网?其三,这点最重要。我大哥当年并未触犯任何门规,他修为受损,自己出山游历,以寻重新筑基的机缘!逐出玄门?你如今身为外门总管事,统理外门诸事,便是这样诋毁自己的同门吗?”
“你说我勾结魔修,究竟有何证据?弟子失踪,你不全力去找,反而发令逮捕,这外门难道是你的一言堂?更何况,你所谓的证据,就是这么一个短短片刻的留影珠?那我倒要问问,这留影珠是何人所用?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