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所以她就不该自作主张,只管让静渊自己操心好了,这又不是她大白的徒弟。
想想自己一时多管闲事,做下这等傻事,难免还要被静渊责怪,不由内心吐血,可惜利箭离弦,已然牺牲形象上了贼船,只好愈发慈眉善目道:“胡说八道什么。云河就是这样温雅的性子,他心里哪有什么男女之情?”
何种性子?对所有人都温润和顺,所以不仅仅对她大白一人如此?
大白又道:“他的和风细雨,从来都不只是对一个人而已。我如果觉得他今夜温柔,却动了凡心,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今夜温柔?所以自找苦吃的,只有动心之人而已。
大白见她笑意不变,深觉自己和真人都误会了,可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说完:“其实,云河还真喜欢一只狐狸精,当年为她差点叛出师门……”
卓漆忍不住笑出声,道:“大白,你现在脚不疼了?”
静静的行走在月光之下,藤蔓交错,树影虬结,阿迷弱弱的在隐界里问:“主人,你不会是要走着回去吧?”
卓漆噗嗤一笑:“怎么可能?带点甜果给小漓吃。”
阿迷沉默了一小会儿,见她只是向前,不摘果子也不御剑,忙嘻哈道:“主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只小蜜蜂,嗡嗡嗡,有一天它捡到一个铁莲子,就把它种到地里,可莲子一直不发芽……”
卓漆展颜一笑,御剑直上,阿迷小心翼翼的问她:“大白只是随口说说,你就当真了吗?”
“随口说说?你看谢邀这几日还不算反常吗?”
“所以,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折腾你?主人,你师傅可真怪!玄门也不禁七情六欲,怎么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行?”
卓漆淡淡道:“喜欢一个人不是不行。而是这个人不能是他。”
“为什么?”阿迷在花瓣里滚了几圈,软软的小身子里沾满了粉紫色的花蕊,突然灵光一闪,“该不会是他自己喜欢你吧?啧啧……”
卓漆这下是真被它逗笑了,斥道:“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
“那他为什么想方设法的阻止?”
“大概就如大白说的,他早有心上人了。”
阿迷想了想,又问:“那你也不去问问他,直接默认了?奇怪,你对你那个冷淡怪师傅是不是太信任了点啊?”
卓漆止住飞剑,哭笑不得,若是她神魂正在隐界之中,又要揪着阿迷的翅膀训它了:“胡说八道!无论我信不信任谢邀,难道大白会骗我?你这小脑瓜里成天都想些什么?你若真闲的发慌,不如好好修炼,替我看好隐界。”
她好端端的信任一个杀人凶手做什么?莫名其妙!
更何况,她即便有私情萌芽,也尚且不至于情令智昏。
他谢邀何至于管这闲事?还是拐弯抹角迂回曲折,连大白也拖下水。
如此一想,又有些莫名的恼怒,而隐藏在羞怒之中的,更多的是酸涩不安。
恼怒的自然是自己的隐情被人窥测,且还仗着身份指手画脚。而酸涩的是什么?不安的又是什么?她躺在床上讥嘲自己,好歹是活了两百余年了,不必如此。
卓漆平复自己思绪,慢慢入睡,阿迷却自出生以来,难得的失眠了。主人自信满满,除了觉得自己活的久了什么都见了多了,极大一方面,却是她认定自己,对那云河真人不过寥寥之情,并未泥足深陷。
翌日一早,卓漆躺在床上,眼睛未曾睁开,只用双耳聆听山林之声。轻灵脆响,是白玉雀在翠竹间曼歌;呜咽而过的,大约是山风撵走了停歇的白云。
她躺了小半个时辰才起身,拎了一壶大熊酿的梅子酒,备了一些昨日顺来的甜果,到了云河洞府。
自她入一剑天,虽同处一峰,可不知为何,卓漆从未来过。
洞府无名,在一剑天一处矮峰边沿,抬眼便能望见七舟飞星连锁,白云缭绕,壮观庄严。洞下以白玉砌成石阶,洞门却是普通的石头,都生出不少绿痕。
一侧临近山崖,别无一物,另一侧,却和涵秋馆一样,翠竹疏影。
肃焚心负手立在崖边,山风骤起,原本缠绕在铁索上的白云便倏忽而过。见卓漆上来,倒略微有些吃惊。
“云河师伯这儿真是一处自在好地方。一半寒锁肃穆,一半青竹静逸。”
“比涵秋馆如何?”
卓漆细细一想,不置可否。心中却道,此处景致虽好,却不如涵秋馆多矣。
云河好竹,无名居和涵秋馆一般,竹林里放置了一方石桌,两人对面坐下,卓漆取了酒,替他斟上,他却无奈的一指身侧的药炉,烟雾迷离,已经快熬好了。
卓漆一笑,正要一饮而尽,杯子却被他夺下,不由道:“你身子不好,要忌嘴,我又不必。”
“所以说你腿长,光赶上好东西。”说罢,一手持勺,揭开药壶。
卓漆远远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灵草香气,不自觉靠近,锅子里青绿的一团,像是青草药熬成的羹汁,也分辨不出是什么好东西,唇舌却不自觉抿了抿。
“这是什么?”
肃焚心却一指抿唇,笑道:“别说话,可别被你师傅发现。”
说罢,修长的手指拿着长勺,在药壶里搅了几圈,舀出满满一勺青汁来。
烟气伴着清晨的雾气,时聚时散,透过这阵迷雾,卓漆只瞧见他灰色衣袖上,亮灰色的云纹就像天边的云朵,一去复返。见他把勺子凑过来,一股诱人的药香扑鼻而来,忙一饮而尽。
灵药入喉,顿时便觉得有一股清凉之气从喉中化开,一直侵入脏腑之中,似乎浑身每一处经络都受到洗涤,连身形都觉得陡然一轻。
卓漆舔舔唇,便觉有些意犹未尽,留恋不舍的多望了几眼那香喷喷的药炉,一抬头却见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神色不动,目中却分明笑意盈盈。
不知为何,与他寻常相处,也常有过这样的瞬间,他发呆,她似笑非笑的看他发呆。或是她做了傻事,他也目光带笑的把她望着。
可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觉得心跳如鼓,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又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见他抬手,宽大洁净的衣袖蹭过来,卓漆忙微微一退侧过身子,避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