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剑势渐起,她周身的气势大变,垂落的秀发随着剑气飘起。
她的眼神很亮!
遇见了真正的对手,或者说敌人,才有的亮光。
海清流浴血倒地,想到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还不敌她手中一剑,如今,自己也要死了……
想到此处,她目光狠厉,阴郁的盯着卓漆,突然笑了起来。
“你看看你这……”
卓漆衣袖浮动,便掐住了她的喉舌,她嘴唇蠕动,因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涨的通红,可她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这么紧张,必定是有了大敌,看,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许多人想你去死!
然而她嘴唇不断颤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最后的挣扎,就是想用言语好好的嘲讽她。卓漆亭亭立在前方,剑光把她周身笼上一层朦光,终于,昏死了过去。
她昏迷过去,没看见卓漆抬手把她栽进了土里,还耐心的用草叶覆盖了起来。
霜雪之后,这处林子又迎来了一片黑雾。浓雾沾染在青嫩的草叶之上,转瞬就变成了代表一片死寂的深灰色。
生气全被吸收进了这片黑雾之中。卓漆没有任何迟疑,手中的剑动了,还是那么直、那么快,斩破黑雾,在一片朦胧中劈开了一道闪电,露出了一坨蠕动的黑色山丘。
卓漆眉头蹙起,眼睛也微微眯起。
邪修景力竭,论理,他在灵山之中邪气败露,被她揭露出来,理当受四大正宗及秘鼎阁追杀,竟然会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丹圣宗山脚下。
卓漆微微侧过头,朝云浑山的方向望了一眼,一片黑雾之中,朦胧可见云浑山顶的雪白灵光——若是无事,为何她在山下耽搁了这么久,山上竟然没有任何动静?
丹圣宗两大峰主碧妧真君与竟陵真君,其中竟陵真君临分神不过一步之遥。药庐中三位大供奉,还有白术真君等三位丹道真君,即便是团练真人、那日的主事真人,随意查探一番,也能发觉山下不对。
可此时山上却没有任何动静。或许,她所料不错,正是山上出了更要紧的事。
而海清流和景力竭敢在山下阻截,应当是早就料定了,山上会出事。
九均仙鼎已经顺利接引至玄山,究竟是出了何事?
她心思飞转,这一瞬间思虑甚多,然后手中剑却丝毫不停。那一剑过后,剑光以一个诡异的波纹,随她身形而起,在那一坨臭气熏天的黑色山丘四周,画了一个耀眼的白圈。
剑光将黑色山丘的源头和散发出来的黑雾阻隔开来,四散的黑雾慢慢减淡,只是这一坨黑气也越来越浓,气息也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
一招直取,剑招名为露从天下白,一招剑光四断,名为月笼寒山清,这两招都是仓木鼎身上的剑法。
那剑法晦涩难懂,卓漆虽然练全了,但凭她如今的能力,却只能使出三招。
黑雾中发出嘎嘎的笑声,不断颤动的山丘慢慢直起身子,黑雾随着它直立起来,灰尘一般四散开来,原本被剑光斩断的黑雾,又轻易的铺散倾斜下来,巨大的黑影,正试图将虹光中的紫色翩影淹没。
黑雾中,这立起身子的山丘,头顶和下方四肢的地方,各有一个圆圆的突起,中间是一块椭圆形的硬块,这形状……
卓漆心神一动,怎么看都有点像一只乌龟?
上次景力竭被岚卿击败溃走,卓漆便曾经想过这个问题,景力竭究竟是服食了什么丹药,竟然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
砰!
黑色的大山龟抬起了爪,疾速转动的卓漆远远就感应到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从头盖顶的扑落下来,急急的避开,这一动作,剑势便拖延了起来,月笼寒山清的剑招已经被打断了!
地面一个巨大的土坑,不断的散发着黑雾。
卓漆不断的躲避,在这怪力利爪之下,完全没办法正面相抗,只能尽力躲避。偶尔停留半息,隐界中阿迷不断将灵气输出。
随后,她速度似乎变慢了些许,山龟的头颅动了动,发出沉闷的吼声,伴随着景力竭阴沉的声音:“交出仓木鼎,就饶你一命。”
卓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
这个回答让山龟更暴躁了,身躯不断晃动,怒吼着向她冲了过来。卓漆一退数丈,剑光横在当空,与这股强大的力量相互撞击,反冲力又让她一退再退。山龟去势不停,撞击过来,将那道紫光拍在了土坑里。
圆坑之中,卓漆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山龟的身躯向前晃动,又摇晃着停了下来。
伴随着狂躁的怒吼,景力竭道:“仓木鼎呢?不交出来,你就是一团烂泥!呼哈……”
卓漆半蹲在土坑之中,沧绫紫光将周身牢牢的护住,眼睛却微微眯了眯。
看他的样子,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或许,他这异变根本就不是服食了丹药?
她略带思索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虑该不该将仓木鼎交出来,——这种迟疑极大的安抚了暴躁的景力竭,庞大的身躯不断的在土坑里震动,这种极致的力量让人觉得似乎连脏腑都在随之震动。
力大无穷的乌龟,还带有魔气?
阿迷感应到卓漆的心思,快声道:“主人,是土覆子!”
土覆子是一种力大无穷的魔兽,习性和长相都和乌龟差不多,缺点,自然也差不多。
景力竭接受不到她的回答,又再次暴躁起来,轰隆隆的四脚立地趴下,虽然体型笨重,可他动作却十分灵敏,怪力不断轰击,黑压压伴随着风声极其快速的压了下来。
这纯粹是力量的压制!
卓漆的剑法精妙,却也无法刺开它周身的黑雾。卓漆的剑气真纯,却也无法对抗这极致的力量!
风声就在耳边,阿迷焦急的惊呼起来:“主人!快跑!”
沧绫的遁字诀,能一遁百里,自然能躲开这强大的力量。
卓漆剑尖朝上,做了一个奇怪的剑势,剑尖朝上直指,正对着猛烈盖下的山龟肚腹。
阿迷急的不行:“主人,如果真是土覆子,外壳坚硬无比,凭主人的剑势,根本伤不到他……”
卓漆迎着风声,朝上动了。
虹光与剑气崩裂,黑雾被这道光炸裂开来。假如这时隔岸观火,就会发觉黑暗之中,恍如有烟火炸裂。
接着,是一道绚丽的火光,激烈的燃烧起来。
景力竭倒在地上,兹兹的燃烧声中,山龟庞大的身躯和他脱离开来,倒在地上,皮肉尽毁,已经油尽灯枯了。
望着头顶的天空,他还有些不敢置信。
居然是九清灵火!
九清灵火,乃最上品的丹火之一,而土覆子恰恰怕火。
“我查探的清楚。你不会炼制丹药……居然能催动九清灵火。”
四周一片狼藉,卓漆以剑点地,身子微微倾斜,这几场打斗,消耗了巨大的灵力,灵力尚且可以补足,但耗费的精神也是极其巨大的。
“我就是不想弄的一身烟火气,烟熏火燎的。”
卓漆敏了抿唇,她只是不太能看懂阵法而已。丹道么,尚可。
“荒废天赋!”
卓漆淡淡道:“天赋这种东西,本身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你自恃丹道天才,却连为人都放弃了,又有何用?可见,所谓天资卓绝,究竟是好是坏,并无定数。”
景力竭嘎嘎笑了两声:“若不是九清灵火,凡火能耐我何?等我正式融合,又有谁是我的对手?”
“总归土覆子是怕火的。”
这就是最大的缺陷。卓漆能分辨出,这景力竭竟然丧心病狂的将自身和魔兽土覆子融合起来,自然那土覆子的弱点,就是他的弱点。
“你一生自恃天资卓绝,抛妻杀子,到头来却作茧自缚,又有何可说的?”
景力竭仰面躺在地上,黑色的毒血流淌,然后静止,骨血冰冷一片。
最后,他哑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可惜你运气太好了。”
随即,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
密林中黑雾散开,灰败的枝桠垂落,一片狼藉。卓漆没有回玄山,反而朝着丹圣宗的方向快步过去。
丹圣宗半山密林之中,一个高冠长袍的男子死死瞪着脚下的一滩清水,水面泛起一道黑烟,代表有有人逝去。
他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竟然失手了?
那卓漆不过筑基九层,景力竭的能力,金丹修士眼皮底下杀人,都犹如探囊取物,又有诸多保命的本事,竟然会死在一个筑基小修的手里?
水面波纹晃动,现出了一道黑色幻影:“早与你说过,这丫头绝不好对付。你若不敢动手,待她上了山,这东西,还能是你的吗?”
“那本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又是谁的?”
“哼,你如何不想想这东西是如何到你手上的?自然是你杀了自己的徒儿,抢了她的宝鼎,那你如何就不能横死?这仓木鼎自然也成了你临时前孝敬给自己师傅的了。”
盛五行闭了闭眼,旋即下定了决心,凛凛立起:“我去除掉那丫头!”
“然后呢?”水面上的黑影说道,嘲笑着问他。“你能找到仓木鼎吗?凭借木髓都没能找到宝鼎,即使你杀了她也不一定能找到。”
这段时间,盛五行一直和这位“前辈”在一起,听从前辈的吩咐,竟然真的能悄无声息的隐藏在云浑山密林之中,还借助这位前辈之力,潜入竟陵真君的洞府,拿到了霜雪迷阵图。可惜那海清流和景力竭都太过无用,有法器相助,都被卓漆所败。他很相信这位前辈,可又有点怀疑。
“你若听信我的,事成之后,我夺那丫头的肉身,至于仓木鼎,我保证让那丫头心甘情愿的给你。”
盛五行似乎“恍然大悟”,微微一笑:“原来前辈是想要夺舍。”
“不错,那丫头天资卓绝,我看不错。”
若是这黑影不说,盛五行尚且有几分怀疑。如今这黑影如实说了,他倒放下心来。
这位前辈没有实体,若是卓漆那丫头,虽然惹人厌烦,但天资的确不凡,这位前辈有此想法,或也正常。
虽然如此作想,可盛五行还是十分谨慎,只听黑影道:“你既下定决心,现在便速速过去!”
盛五行问道:“那不知前辈,该如何跟上?”
这位前辈似乎是困在云浑山中,既要动手,便当在山下,也免除意外。
黑影道:“你去前方溪流之中,寻一面水镜,随身携带。我自然能亲去助你。”
盛五行应声,便按照这位前辈所指定的步法到了溪边,神识探入,果然银光一闪。只是他仍有所顾虑,取出一副银丝手套戴上,方才去取那水镜。
黑影嘲讽一声:“你莫非还怕我害你?你修为虽然不错,可惜资质太差,我自然是看不上的。再说了,我既夺了那丫头的肉身,也不过筑基后期修为,也需要时日慢慢恢复。你且放心,你今日助我,今后有你的好处。”
盛五行有些尴尬的赔笑道:“前辈言重。”
说完仍旧戴上银丝手套,将水镜取在手中。
叮铃!
耳中铃声脆响,随即水镜脱落手心,溅起无数水光。
盛五行呆呆的立在原地,水镜光芒如星辉一般,来复去,去复来,在他身侧缠绕。
片刻后,盛五行重新睁开了眼睛。
狭长而显得刻薄的眼中,双眸黑沉。
他步履一动,已经出了这处密林,与卓漆一上一下,很快就在丹圣宗山门外相遇了。
此地离山门不到百丈。
卓漆抬眸,晚风拂动额发,她神色很疑惑。
“你是谁?”
盛五行动了动手脚,自从那****发现破阵玉牌的气息,便一直借助元气镜潜伏在山中。
对于这山里的一切,他比别人还要更了解。
这山里即刻便有大事发生,谁有会在意这山脚下失踪了一个筑基小修呢?
他试着动了动手,力量很顺手,旋即便有淡淡朦光将卓漆困在了中心。
蒙蒙紫光,将这股威压隔绝开来,一滴汗珠渗入了眼睛里。在这种情形之下,卓漆缓缓开口,还是问之前的问题:
“你是谁?”(未完待续。)